故物_蓝芜西辞【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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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道:“殿下,萧啟虽无甚能耐,却也是个饮水思源的人。他于我有恩,我又怎能恩将仇报呢?萧家百口,尽是他所救,如今为他而死又何妨呢?”

  这类似谋反的话激怒了太子,太子将面前的一方砚台掷向萧啟,拿手指着他,吼道:“萧啟啊萧啟,当初我可没想到你是这般德性!你父亲当年与陈孚勾结,是谁饶了你萧家?萧敬事发,是谁留给你萧家一条活路,让你官职在身,远赴战场戴罪立功?你说你饮水思源,你怎么不念念我的恩情?不念念我父皇的恩情?”

  萧啟知道,太子这些年的确帮了萧家不少。如若他非要图自己一个报答,自己怕是很难还清的。可是,这又与顾容何干?他最终还是没有给太子一个准确的答复。太子在他走后如何暴跳如雷,如何怒火攻心,他也全然不知。

  顾容知道这件事后就明白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了。从他离开南方来到萧啟身边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准备。又或者说,从他那年翻山越岭回到南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年武英把他一人留在那里的时候,他起初是怕得要死的。多少年没有走过眼前这条路了,多少年没有不依靠着别人来做事了。他伸出手来,拿手心朝着自己,把手背朝着那边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山的映衬下,他的手白得透明。突然,他又笑了,因为他想到不久后这双手就要布满伤痕和泥土了。

  他一步步迈进重山,身后的马车显得小了,他的背影显得大了。南方素来没有多少人敢来,若不是躲避灾厄,鲜少有人会打此处经过,因而山中的路一点也不好走。更何况,山中颇多鸣禽走兽,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其中。再加上没有带上干粮,一切吃的喝的都只能靠自己在这山中寻得。

  起初顾容还算是放心的,可真到肚子饿了的时候,他才觉出难处来。他有一把小刀,可那刀完全不能帮他开辟出一条路,找到吃的。后来,他实在太饿了,没办法之下他只好摘些树叶来吃。又逢冬季,山里没有果子,即使有也要担心是否有毒。他战战兢兢地过了几天,后来才习惯了这种生活。

  等到他翻越了不知多少座山的时候,他看见了日出。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在原地坐下,静静地看那太阳从云层里破出光来,然后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他的心变得宁静了,对于萧啟似乎也没有那么执着了,他好似成了天地间独一个的存在。一阵风轻轻地拂过他的脸庞,他深深吸进一口气,继而又踏上了回南方的路。

  那一日之后,一切开始变得简单,大概是他熟练了。他习惯了整天只吃树叶或是生吃一条鱼,生吃一只野鸡,生吃一只飞鸟。眼前的事越来越多,他好似真的遗忘了萧啟。

  但是,那天他又一次登上了一座山的山顶,看到了日暮之景。与日出一样,都是那灼目的光。他又一次在原地坐下,心却变得沉重起来。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从日出到日暮,他都是一个人。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望山下看去。山下一片幽深,有些地方光秃秃的,显得刺目。

  他想跳下去。如果就这么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没有南方的麻烦事,没有萧啟,没有所谓的情情爱爱。但是,他的脑海里浮上萧啟的脸,他的脸上都是泪水。他顿时哈哈大笑,他知道该怎么报复萧啟了。

  第43章 一世痴迷入九泉

  萧啟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一面想到萧家百口皆系于一人之身,一面又想到顾容这些年的不易与痴情。面对太子的旨令,他没有违抗的理由。如果萧家没有萧敬,那他还能找到转圜的余地。可是有了萧敬,萧家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再不与顾容撇清关系,萧家就真的完了。

  是的,到了如今,只有让顾容离开才是正经。但是,他会愿意离开吗?萧敬知道顾容的性子,他如今肯定是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走了的。这也是他至今都觉得为难的地方。那么,怎样才能让顾容自己离开呢?

  还没等萧啟想到办法,新一轮战役又开始了。萧敬这段时间势如破竹,打得张掾仓皇败退,西塞一众人马已经将要攻打到阰阳城了。太子关心战事,早已无暇顾及顾容的生死。太子一边命令张掾立即想办法阻挡萧敬,一边又令人快马回京去请派援兵。

  可是,援兵未至之前,张掾仍旧节节败退。萧啟被太子夺了职务,根本无法作战,虽然他本也无心应战。就这样,张掾有心战败,太子搅乱军务,萧啟无心应战,军队的战败终成定局。

  没过几日,萧敬就带兵打到了阰阳城,真正快要打到京中了。张掾军中一片死气沉沉,兵士们早已厌倦了战事,更何况此战必败无疑,大将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太子看得心焦,每日找张掾也找得频了。但是,战事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在僵持之中,京中突然下了一道诏令,独独给萧啟。萧啟跪在那里,听完后脸上血色褪尽。萧钦自杀了,今上要他回京处理丧事,但在这之前,要先处理好顾容。

  这意味着什么,除非他解决了顾容,不然今上不会让他回京。而且,萧钦之死是否自杀还很难确定,未免不是今上有意为之。这也是今上的警告,如若再不照办,下一个自杀的人就不知会是萧氏族里的哪一位了。

  他艰难地领了旨,那送来诏令的公人对他道:“宣威将军,今时不同往日,老奴劝你想开些好。你一人在这边,可萧家百口人都在京中啊!”

  萧啟懵懵懂懂地点了个头,道了声谢,就送着那公人出了营帐。张掾不知今上的用意,特地把那公人带至自己的营帐,一边上了茶果点心招待,一边试探地问道:“不知今上这次到底是何用意?”

  那公人笑了笑,喝了会儿茶,才道:“圣意可不是我们能够揣度的,老奴只知道,萧家怕是……哈哈,老奴点到为止。”

  张掾听后也明白了今上的意图,今上大概是想要借着萧家来牵制萧敬。张掾根本不知道顾容的身世,也不知道顾容与萧敬之间的联手,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叫顾春朝的巨贾就是当年京中街头巷尾都在谈议的顾容。因而在这一点上,他难免出现了认知上的偏差,也低估了这件事在萧啟心中的影响。

  张掾送走了公人,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以为今上已到了穷途末路,如果真要为后路着想,就应该好好对待萧家人。可是他哪里想过,今上如今就是想要拉个垫背的。萧敬到底姓张,他还能忍。可是顾容是前朝人,那是绝对留不得的。

  张掾信步走到萧啟的营帐前,接着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对萧啟道:“你如今作何打算?”

  萧啟疲累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今上逼得紧,我真是两面为难。”

  张掾不知到底是何旨意能令他为难至此,便问道:“那诏令上到底写了什么?今上的用意你可明白?”

  萧啟抬眼看了张掾一下,不知道是否要把顾容之事说与他知。毕竟,这种事情多一人知晓就多一分危险,他实在不敢再拿顾容来冒险了。结果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把顾容之事说出来,只道:“今上大概是见萧敬进兵神速,故而才出此下策,希望能够牵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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