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尽_又江空月堕【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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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景衣处理完事情,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转了个方向,直奔江遥寄的庭院。

  江遥寄料想他应当会找自己聊聊,估摸着时间泡了茶,正巧他就来了。

  景衣的身上还带着些凉意,走进来便是扑面的寒风。江遥寄递给他一杯茶,清亮透底,又带着徐徐的热气白烟。

  景衣抿了口,待身子暖和些,便从怀里取了一小块玉放在桌上。“这是我的信物,你要是想去哪里,见玉如见人,没人会拦你。”

  玉佩比五年前那块小很多,但看得出是同一块料子,都是绝无仅有的珍宝。玉上刻了两个字“云裳”。

  从未提及过,这两个字是景衣的表字。

  江遥寄看着那块玉,话到嘴边,踌躇许久,换了一句:“我不查了。”

  “你不查,总会心存芥蒂,到头来还是自己痛苦。”景衣说罢,将杯中温茶饮尽,轻轻放在玉边,转身离去。

  走到门边,江遥寄出声:“我与你一道。”同时几乎是没过脑子,景衣侧首低声呵斥:“不行!”

  语出,二人都是一怔。景衣堪堪回神,却是心跳如雷,忙佯装生气来掩饰:“这次不是闹着玩的,若再让你发疯耽搁了,我可保不住你。”

  “我不会疯的。”江遥寄一时没看出景衣的情绪,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心里顿时有些委屈。“我保证不发疯。你一个人去那边,还带着伤,总得有人照顾你。”

  景衣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今晚来找他,本意是想劝他与自己同行,好分担些事务,但终究没有开口。现在猛地听到他主动要求,反而很不安,怕他一路出什么差错。思来想去,想留他在皇城,又怕被心怀不轨的人暗算。

  景衣兀自纠结,全然没有注意到江遥寄委屈巴巴的小心思。江遥寄以为他还在生气,眨眨眼睛,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搂抱住他。

  这可把景衣吓了一跳,回头看他,见这人的脸近在咫尺,唰地红了面庞,用胳膊用力推他,一边把红透的脸转开。“你干什么!太失礼了!快放开!”

  江遥寄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仗着比景衣高一些,反而埋头在他颈窝乱蹭,闷着声音道:“对不起。”

  知道景衣软硬不吃,但这样的道歉还是很管用的。果然景衣身子一抖不再挣扎,任由江遥寄将气息尽数喷洒在脖颈。

  “明日一早便出发,你……”景衣顿了一下,似乎是做出了决定,“你早点休息吧,不要误时。”

  江遥寄笑起来,道:“好。”唇瓣有意无意扫过怀中人的耳畔。松了手,那人便快步离开,活像躲什么瘟疫。

  怔怔地看了那背影消失之处许久,呼吸间残留的气味稍减,此时江遥寄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面庞一点点变得灼热,最后连心跳也几乎失控。

  要命了啊……江遥寄关上房门,接受了这些事实。

  江家古镇

  第二十五章

  马车一路向镜国北方偏东行驶。

  为了防止江遥寄再失控,景衣把他带在身边,和韩玠一样的打扮,寸步不离,连马车也是同乘。

  江遥寄暗觉好笑,他说自己不会再疯,自然他会控制,再者他知道自己在介怀什么,不过是一份同样的愧疚,他的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些事实。

  自己的确被屠尽满门,这个凶手就是鹄国,掳走自己并实施欺骗的人是郑钧成,自己这么多年都在为仇人卖命,并倾尽心力想要害死恩人,关键的是自己真的这样做了。

  现在想想,只有满心的悲凉。

  景衣坐在他对面,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紧闭着双眼,好看的眉纠缠在一起。

  江遥寄倾身过去,抬手覆上他额头,有一点热,不碍大事。景衣察觉到他的动作,知道是他,所以并没有睁眼。

  “伤口疼?”江遥寄问道。

  “不要紧。”景衣将他的手拿下来,却被他反手握住,微微抬眼,看到一双手轻轻握着自己的指尖,这手与自己的手同样白皙好看,却分明要更加有力。

  文可经纬天地,武可□□定国。

  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午时,马车外渐渐有了吵闹的人声。江遥寄没去掀帘子,知道他们进入城中,却不知是什么城。

  景衣是知道的。此时他垂着眸子并不看他,一句话也不愿说。

  又行了些时候,马车徐徐停下。韩玠过来撩了车帘子扶二人下车,江遥寄这才四处打量此地。仍是个官家驿站,与一路所有的驿站没有什么分别。他转身去看景衣,那人似乎还没有缓过神,脸上血色淡薄。

  一行人进了驿站安顿下来,待稍微安定,江遥寄便跑去景衣的房间,正赶上韩玠拿着白布要去给景衣换药,他便把这活揽下来。

  景衣在房里自己解了上身衣袍,坐在床上随意披一件上衣,里面除了渗血的白布则空空荡荡。江遥寄推开房门看到这一幕,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你怎么过来了?韩玠呢?”景衣略皱起眉,“你不会换药,放下吧。”

  江遥寄稳了稳气息,笑着走到床榻边坐下。“我以前有个妹妹,很淘气,总是弄伤自己,包扎伤口都是家常便饭,我早看会了。”说着伸手将景衣披着的衣服脱去。

  景衣没说话,倒也顺着他的意思脱了上衣,将胸口白布一圈圈解下。

  伤口从右肩头一直延伸到左胸,肩头的伤最深,就算是现在看也能看出江遥寄当时真的动了杀心。

  算起来已经有大半个月,较轻的地方已经结痂,甚至伤口末端的痂都掉了,露出粉嫩的新肉。总之紫的黑的红的粉的,各种颜色横亘在透白的皮肤上,狰狞的样子更像一把锋利的刀插在江遥寄心里。

  “叶舟。”景衣忽然出声,将早已出神的江遥寄拉回来,江遥寄慌忙拿了药瓶帮他上药。

  叶舟,是江遥寄的表字。江遥寄从未告诉过别人,景衣忽然喊出来真是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的字?”江遥寄顺着这个疑惑问下去,不再提刚刚走神的尴尬,这也是景衣给他找的一个台阶。

  “天下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景衣提起力气,用很高深莫测的语气跟他开玩笑,罢了收敛笑容,“不过是随便猜猜,觉得这诗里这两个字适合你。”

  江遥寄轻笑出声:“有我名字的诗多了去,谁知道我爹从哪本书里翻出来的。”

  等新布缠好,江遥寄拿了衣服为景衣一件件穿好,将伤掩藏在厚重的衣物里,景衣垂眼看着在腰间跟腰带死磕的江遥寄,忽然说道:“《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

  “什么?”江遥寄被线头挂住,正是恼火的时候,闻声脱口问了出来,随即自己就明白了。

  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还将两行泪,遥寄海西头。

  (这两句是全诗的第二句和第四句)

  愣神时,景衣抬手将那截线头扯断,说道:“我特意绕了些路带你来这里。这座小城有个别名,你一定知道——江家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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