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平生[剑三]_点清镜【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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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子钰觉得全中原的土猫里,十只有九只都叫花花。

  但是想到这是君行第一次给别“人”起名字,所以虽然有些无奈,终究还是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行,那便依你,就叫花花。”

  于是尚在门口大树下睡得正香的花花,就这样成为了万花医馆的一员。

  守着茶炉小憩了会儿,约莫下午时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说是来送拜帖的。

  颜君行出门接了以后,来到主人的身旁,见他斜躺在竹椅上,当然不能就这么在主人的头上将拜帖递过去。于是顺势跪在了颜子钰的身旁,见自己身位矮了主人半截,这才双手恭敬地呈过头顶。

  “…………”

  颜子钰没有去接帖子,而是伸手五指一合,轻轻攥住了身旁那人的手腕。

  “为何如此?”

  颜君行不知道主人问得是什么,轻声反问:“属下愚钝,主人此言……何意?”

  “我是说,你为何递个帖子还行礼?”

  地上那人一呆,稍显疑惑,然后似是有些不确定地道:“非是行礼……乃是上下之序有别。”

  上下有别,这并不只是先前府里特有的规矩,乃是所有地方的通则。平民之家以长幼论上下,权贵之处则除了长幼,更以主从,身份之别论上下。越是尊贵之主,则规矩越严,规制越细。

  若是论到似主人这般的地位,虽无官面身份,但以主人的江湖名声,其仆从排场本也最少是掌门教主一般。即使他这几天已感觉到主人对彰显上位之尊并不热衷,但是,怎地主人似乎连基本的这些……竟是不知道的样子?

  殊不知,颜子钰知道是知道,也只有一点大概的,但他不知道竟会有这么多的细节都要遵守。

  “尊卑之别啊……”他琢磨了一下,“我并未要求过你,你为何依旧待自己如此严格。”

  那人把头低了低,声音有些闷闷:“主人未曾给属下立过规矩,属下便按照先前府里的规矩来行事了。属下擅自妄为,请主人责罚。”

  这话咋还听着有点委屈呢……是怪我没给他说具体喽?

  不过颜子钰却没有用此逗弄他的意图,而是直接说明白了:

  “规矩礼节,我并不看重,也无所谓。我无意去把你在先前府里的遵守的东西逐条纠正,所以一应礼法规矩,你若是不愿,那就不必行之。”

  跪着那人听了,却极快地回道:“主人,属下并无半点不愿!”

  颜子钰有点想笑,向往自由乃是人之天性,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主动遵守这种卑躬屈膝的规矩呢。于是道:

  “抬起头来。”

  他本想语重心长地教育一番,奈何当那人仰起头来,一汪眼神落入心间时,怔住了。

  那人听话地抬头仰视自己,眼神如往常般平静,却是平静而自然的,眸中隐隐带了三分敬仰,三分依恋。且神情从容放松,毫无勉强克制,卑己自伤之意。而颜子钰手指下的脉搏跳动有力,温暖渐渐从指尖传来。

  ——与他初来那日向自己行礼时,周身的气息宛如天壤之别。

  虽是同样的平静无波,然当初的他如同一件破败的残物,并不比脚下死灰好多少。

  而现在,他依旧是屈膝跪在自己的脚下,眼中却是满满的亲近之意,即使是这样的动作,做来也似是心甘情愿的。

  罢了,他既是不觉得有伤人格,也未曾有勉强之感,那自己也就不必强求他了。

  说到底,颜子钰也只是怕他觉得失了尊严而有此一说的,何必强拗他不自在。

  于是终于接了帖子道:

  “此事就……随你吧。礼节上的规矩,你愿做就做。不过你记住,我不勉强你,什么时候不愿意做了,那就不做便是。”

  颜君行又叩首一礼,道:

  “属下既奉您为主人,断乎不会忘了本分的,望主人明察。”

  “……你开心就好。”

  约么一个时辰后,回春堂那个柳大夫终于登门来访了。

  这大夫五十来岁,神情气度倒还温厚,就是一个很普遍的医者形象,颜子钰也打量不出什么来,于是见面先客套。柳大夫自然说什么颜神医杏林圣手,久仰久仰之类的,然后颜子钰便问起他怎么称呼。

  “鄙名柳河东,虽比颜神医痴长了几岁,然达者为先,颜神医叫我柳大夫或者,若不嫌弃,叫我河东兄就好。”

  “柳……柳河东?”

  颜子钰失笑,觉得有些滑稽,于是作了一揖打趣道:

  “原来是柳大诗人,失敬失敬。”

  柳河东连连笑着摆手:

  “颜大夫莫要取笑老夫了,老夫出生在农耕之家,因住在村里小河之东,才有了这个名字。”

  入座奉茶,一番闲谈之后,气氛活络了些,也互相开始称兄道弟,颜子钰便问起正题来了。

  “却不知河东兄此来所谓何事?”

  “愚兄是来道谢的,自然是为了那对母女,河东在此先谢过颜贤弟医者仁心了。”

  他看上去似是有些失落,想了想,道:

  “那日我也是没办法……眼看着那小姑娘已诊出了病因,却已无钱买药,碍于我并不能做东家的主。我看她们着实可怜,万般无法之下,只能把她们推到你这儿来了,实在是惭愧啊!”

  颜子钰了然,那日母女来时已说明了原委,没想到他居然还专程来道谢一趟。

  “无妨,我医馆当初立这三条规矩,便是此意了。”

  “是啊,颜贤弟的仁心善意已然在这扬州城的所有医馆中传开了,大夫们都在说颜神医的善举呢。”

  颜子钰轻轻抬手:“过赞了,不过是因为我并不需靠此谋生而已,你们的难处我自然也理解。所以这些贫苦之人,我能帮就帮便是了,不过举手之劳。”

  其实说到这里,他大概已经知道这人是来做什么的了,于是便不再客套,直接挑开了说:

  “对了,我见河东兄医术高明,不知河东兄可有意来我万花医馆坐堂?”

  却只字不提他明明是因对他的东家有所失望。

  柳河东自然顺水推舟应了。

  既然雇了员工,接下来就是谈待遇问题了。颜子钰依旧不准备改这三条规矩,只是这对母女的事情传开后,之后必然会忙起来。

  那些实在付不起药费的人定然不少,而其实绝大多数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所以他每天耗在这是毫无意义的。柳河东坐堂二十多年,经验足够,在扬州城中名望也不错,把这些交给他完全没有问题。

  而颜子钰只需要解决他解决不了的病号就是了。

  这样的话,医馆依旧挣不到什么钱,不过颜子钰也无所谓。

  “是这样的,规矩我依旧不改,而我以前的诊费都是任他们随意给。所以恐怕河东兄你九成时候是收不到诊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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