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平生[剑三]_点清镜【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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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人车驾来了,刘大人解了毒。却不知医仙准备了怎样的死法?他默然等待着。没想到,还未等他等到自己的死法,却听得医仙一句,“我已惩治过了”?

  返回府中的路上,他心中只觉混乱无比。身为暗卫,熬刑是训练科目之一。三年前出了暗卫营随侍刘大人,也常有言行坏了规矩或者任务没有完成好而领刑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仅经脉痛楚两刻钟后,说,已惩治完了。

  是了,医仙救济苍生,当然是个温柔的人。只是,他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医仙的一片温柔心意,自己只怕是要辜负了。

  果然,当晚在府中便是二百鞭落下。暗卫训练时历来的规矩,为了杜绝投机取巧的心思,熬刑时候不能以内力相抗,只可血肉之躯生生承了。二百鞭毕,刘大人扔了鞭子对他说,暂且小惩,明日你亲自去找医仙。

  竟还能有见到那人一面的机会吗?

  草草包扎了一下后便被扔在地牢里,他已痛得神志恍惚,却硬撑着不敢昏过去。他怕他一睡便再也起不来。

  他还未让医仙亲自罚他,如何能自己先弃了性命。

  水米未进,硬捱了一夜。第二日时刘大人遣他拿了鞭子去请死,为防他尚有求生逃跑之意,让人拿来了精铁镣铐。他顺从地自己戴上,心中却想到,其实不必的。

  死在那人手里,他是心甘情愿。

  他改称那人主人,低着头恭敬地回答了主人短短两个问题的时间,就听得主人无意识地踱步了六回,气息一再乱了又乱,夹杂着几下急促的呼吸——明明便是气急。是自己的回答惹主人生气了吗?是自己的一身血污让主人不快了吗?还是主人见到自己便想起了他珍爱的茶盏?

  他不怕责罚不怕死,他以为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惧怕的了,此时他却突然发现,他怕那一直云淡风轻,连惩戒都是那么轻柔的主人因为他而生气。他想,主人不应当为他这种低贱的暗卫生气,这不值得。

  正自惶恐,便听主人罚他跪着,却并没有用他呈上的鞭子。

  主人在看书。他慢慢大着胆子,用余光偷瞄主人。他命不久矣,这仙人般的主人他已无福气效忠侍奉,那么在他下地狱之前,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主人穿的依然是那天的一身他认不出材质的黑色长袍;主人的袍角绣了江湖上所传万花谷的标志;主人的衣摆上有长长的暗纹,银丝勾线,针脚细密他辨不出花纹;主人腰间系了块玉扣,那颜色绿的苍翠;主人的长发只用了个深紫色发饰简单系住便垂在身旁,墨黑如瀑;主人看书时的神情是那么的温柔……

  主人仿佛当他不存在。

  主人去了后堂。

  快一个时辰了。

  他的心沉静如水,他知道主人不会动那又脏又丑的鞭子的。那便是要以这种方式,让他了断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失……

  不对。

  身边风声倏然,一道内力劲气飞速冲向他来。

  他将眼闭了。最后一个念头是,谢主人恩典。

  却听到一息密集的金属相撞之音,随即双腕一轻。睁眼看时,那精铁镣铐连锁带环,寸寸尽断,化为碎片,落在地上——而他双手却未有丁点损伤。

  他的心跳猛然加快,飞速抬起头来,正撞上主人温润而微含暖意的眼眸。

  主人说——

  起来吧,已经罚完了。

  第6章

  颜子钰告诉他不必再跪,正想让他来吃饭,却看到他并未起身,而身体突然微微颤抖起来。颇为不解,自己这么明确地告诉他已免了他罪责,为什么还是在害怕?

  于是便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这是怎么了?我不会再罚你了,别怕。”

  廿七听了那句不会再罚你之后,却抖得更厉害了。他想,主人依然罚的这般温柔,可是主人尚未在自己身上出气,又如何能抵了那只茶盏的罪责?

  颜子钰见他嗫嚅着想说什么,就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说出来便是。”

  他便小心翼翼地道:“主人仁慈……”停顿了一下,想到自己再提茶盏说不定会引主人想起伤心事惹他生气。正自犹豫,却发现主人安静地在等他继续,虽然没有催促之意,又哪敢让主人多等,把心一横,飞快的说了:“只是属下打碎了主人茶盏,按规矩,以命相抵,尚不足以偿罪……”

  颜子钰无语,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啊。但是见他一脸愧疚,不忍心吐槽他,道:“我这不是已经罚过了嘛,还罚了两次,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那茶盏不过是死物,并不值得你以命相抵,我也并未放在心上。”

  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而且,那茶盏先前已被我磕了一个豁口出来,本来我就准备过几天把它换掉的。好了,快起来吧。”这显然便是睁着眼说瞎话了。

  他的脑子有点混乱,这话中的意思,跟昨日主人那惋惜的神色好像不太相符啊。他隐约感觉到主人是为了安慰他而说了谎,但是多年来的训练让他下意识地从不质疑主人的话,半茫然间听到让他起身,便乖乖听令了。

  刚刚站起,颜子钰就向他手里塞了一把回血的药丸和一杯温水,说:“先把这伤药吃了。”

  上品止血丹手头暂时没有,但是一大把低品的红药所回的血,大概也能让他所剩无几的血条先回一小部分了。

  他呼吸一滞,道:“属下自行养伤即可,主人无需……”

  颜子钰干脆打断他,只是语气不敢过硬:“废什么话,赶紧吃了。吃完之后,就去后堂。”

  说罢径自掀起帘子走到厨房,去拿温着的饭菜。

  留下的那人见主人语带不悦,不敢再辞,用温水冲服着把药丸一个个吃了,顿觉四肢百骸气血渐渐充盈,心下暗责自己无能,让主人在自己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灵丹妙药。

  颜子钰这边在后堂空地置了张不大不小的木桌,将饭菜一一摆好,坐在凳子上等他。见到廿七进来,拎起筷子向院中一指:“去水井那里把手洗净。”

  不一会儿他洗完回来,见到主人是坐着的,于是直接便走到他身侧,径直跪正了。

  颜子钰莫名其妙,随口道:“你这又是干什么呢?”仍是拎了筷子,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坐那去,吃饭了。”

  廿七猛然一惊,他以为主人是让自己侍奉他用膳,却没想到主人竟然做了他的饭?而且自己怎么可以和主人同席而坐?忙慌乱伏下身子道:“属下万万不敢!属下让主人亲自做饭已是大大失职了,属下跪在这里,主人恩典,赏属下几口剩饭即可。”

  颜子钰无语凝噎,不过想了想,他那个年代有些乡下地方尚且不允许女子上桌,何况现下这情况。好像刚刚确是又吓着他了。

  唉,这些东西要改过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啊。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赶紧让他吃点东西是真的。于是便不再扯皮,就让他跪在那里了,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只菜包,道:“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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