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季麟迟迟不来,莫不是把我大齐不放在眼里……
所谓的惊才艳艳,西秦江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季麟哥,你会去哪里?
生是大齐人,枯骨埋金陵……
我也许,会回来……
嗡嗡的声音在宁长青脑里一遍遍地回响,一瞬间涌入的波涛汹涌般的情感似乎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让他的脑壳一跳一跳就像快要炸开了。
“驿馆路遥,许是那江大人路上耽搁了,我等何不再耐心等等。”齐凌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齐清。
齐清冷笑:“我和父皇说话,皇兄插什么话。”
“够了!”齐炳己皱眉叱喝了一声,“稍后你等若是在旁人面前这般互相为难诟病,朕决不轻饶!”
“是,儿臣知错。”
“父皇息怒。”
“儿臣知错,父皇息怒。”
三位皇子依次说了,把话题转移到了秦国最近的异动上。
秦国单方面撕毁协约进攻边城,在边城那场战役中,虎贲军所受的损伤倒还不算大事,主要的是由此牵连出的齐骋一事。且不论这场子荒唐事齐炳己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秦国使臣在秦国撕毁协约后还大刺刺地来齐国拜见,这种勇气倒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再者,秦国的尚书李善文最近似乎着了什么事,被秦国皇帝时灏下旨闭门思过十日。
这样一来,本来就风头无二的中部侍郎江季麟更是风光无限,今日索性瞧瞧这位在秦国呼风唤雨的人物。
“秦国使臣到!”
太监的通报声传来。
殿里的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殿门口。
宁长青低着头,默数了三声。
短短的三声间,他的心已经拧巴成了麻绳。
如果,如果…….只是姓名相同……
如果,如果希望又一次落空……
一.
二.
三.
宁长青抬起了眸。
撞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宁长青的心“咯噔”一下。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长发高束,腰间系着一块古玉,相貌平淡无奇,但神色坦荡潇洒。
不是他……
不是季麟哥……
“秦国使臣江季麟奉吾皇之命特来拜访贵国。”男子开了口,撩开外袍向刘炳己行礼,“下官此番前来便是为着边城一事向贵国解释并表达歉意。”
宁长青僵着脖子,眼睛仍是看着方才那人进来时门口的方向,不敢随着他身形的移动而移动。
他的耳朵不由竖了起来,瞳孔狠狠缩了几下。
为什么……声音这般熟悉…….
可那张脸…….
他懦弱地不敢再看那张脸,似乎只要不看那张陌生的脸他便还可以自欺欺人,抱有侥幸。
他们说着什么话,宁长青已经听不清了,准确的说,他只把那人的声音拎了出来细细地咀嚼却把那些话语间表达的意味抛地一干二净。
他只需要这声音,便已经能叫他如吸食了罂粟似悲似喜,大起大落。
他忍不住了,哪怕再次被巨大的失望砸中。
宁长青转了下僵硬的脖子,关节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发出一声短暂的“嘎碴”。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了头,将目光落在那人的背影上。
瘦高,修长,挺拔。
白色的,纤尘不染的白纻官服。
宁长青呼吸都不敢呼吸,呆滞般地盯着那背影瞧。
为什么……为什么除了相貌会这般相像……
江季麟,这个名字究竟是不是单纯的重名?
齐炳己似乎说了声入座,那人应了,撩袍坐在大殿了左侧正数第一位,也是宁长青的对面。
宁长青猛地收紧了拳头,止住快要不受控制的颤抖。
第21章 夏至,蜻蜓立荷尖(9)
大殿高大深远,阳光射进来恰好强度合适,在枣红色的桌几上打下淡淡的光泽。
“鄙国对此十分抱歉,特拿了此人献来贵国,任贵国处置。另外,吾皇特献珍宝五件,布匹千匹……”
那人的话语声如山间泉水般清冽,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质问。
他说,是边城旧秦流民在与边城守军的冲突中死伤数人,其中恰恰有一人是齐秦边境秦国一位守将的堂弟,这名守将怀恨在心,公报私仇,瞒着上级私自出兵。
由于事发突然,那名守将又仗着边城地处秦国边境外消息闭塞,竟是联合着那帮流民瞒了这消息十来日,而从消息传到秦国都城汉中,再到秦国皇帝时灏派兵东进捉拿那位将领,整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番说法的可信度如何宁长青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人舌灿如莲地说着,在这齐国的朝堂上气定神闲地将所有的质疑一一击破,又摆出十足十的诚意表达着歉意,拿出了看起来颇让人满意的筹码想要缓和两国关系再次签署协约。
宁长青一直盯着那人的方向,眼神有些呆滞,面上却像是面瘫一样毫无表情。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宁长青的反常有些明显,齐凌侧眸瞥了眼宁长青,又移开了目光。
宴会已经开始了,江季麟谈笑风生,侃侃而谈,似乎与齐炳己和三位皇子很是投机。
他抬杯饮了一口酒,似乎这才注意到对面目光灼灼的人:“这位大人……为何一直盯着在下看?”
宁长青一愣,浑身一震。
齐凌侧眸看着宁长青:“长青,江大人问你话呢。江大人不说本王倒还没发现,你为何直勾勾盯着江大人的方向?”
齐凌玩笑般地问着这话,眼眸深处却快速地闪过一抹凌厉。
“下官,下官……”宁长青心头一跳,对上江季麟无悲无喜的眼睛。
那是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可这双形状熟悉的桃花眼里,全是陌生的带着温和的疑惑。
这个人谦恭有礼,不卑不亢。
这个人温柔和煦,浅笑盈盈。
这个人相貌普通,才华横溢。
他这般疏离地看着自己,称他为“这位大人”……
“下官很奇怪,为何江大人的官服是白色的。”宁长青挠头,“白色的官服竟十分好看。”
他呵呵笑了两声,面上似乎有些羞赦。
江季麟似乎一愣,抚掌笑道:“在下穿惯了白色衣袍,吾皇厚恩,特许了在下白色的官服。也是在下疏忽了,来了贵国还穿着这么一身衣服,是在是惭愧。”
“哎,江大人哪里的话。本王这护卫向来迟钝,说话没个把持,江大人勿怪勿怪。”齐凌接话道。
江季麟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又和齐凌说起话来。
短短几句话间,把宁长青轻轻地略了过去。
宁长青慢慢低了头,心口钝钝的痛,似乎……他就像是一个完全多余的,毫无价值的,根本无足轻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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