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驾着复古的金乌飞行器返回小昆仑时,他们一路同行,刚刚分手没多久,现在又在老人的桌面上见面了。
画面杂乱,一张黝黑的面孔停在门口久久不动,头戴红簪的鸟妖微微侧头,嘴唇开合,他说:“行刑时间是明天正午,你还有很多时间。”
铜铃眼忿忿不平地接过了木牌,他的步伐迈得很开,别人两步才够上门槛,他一步就迈进了大门,他的时间并不多,不能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周栎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告诫自己要小心行事,这个小昆仑自有一套游戏规则,对于不相干的人和事,他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强加干涉。
文羽一直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只傻鸟,四周乱瞄,早早地找好了老梧桐树高处的一个落脚点,他啄了啄自己的尾羽,原地蹦了几下,趁人不备展翅一飞。
羽毛间的摩擦声要在闹市当然是不起眼的,可惜现在是全场都在盯着他们的动静,没等他靠近梧桐树,带头的男人朝门口打了个手势。
将最后一个犯人送进大门,鸟妖取下头顶的红玉簪,指尖一转,猛地掷向身侧,文羽应声而落,身上却没有伤痕。
他的脚上缠绕了几圈银色丝线,周栎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红玉簪,抬手扔了回去:“物归原主。”
带头的男人反而哈哈大笑,他长相阴鸷,细看之下发现,可能是因为有点鹰钩鼻,鸟妖一跃之下站到他面前,伸手将簪子的尖端指向他的喉咙:“你笑什么?”
“我笑你技不如人,小妖怪。”他也不躲,直愣愣地立在原地,伸手隔开那支簪子,眼里的笑容稍纵即逝,“你我当了几百年的牢头,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识过?你就这点不好,总是不服输。”
话音刚落,周栎脚下的白砖地开始震动,地底不断传出齿轮咬合的声音,没过多久,南北方向忽然裂开两道平直的缝隙,裂缝呈十字形,将这一片地面均分为四块。
周栎一把拉起布莱克向一旁闪避,同时喊了句:“云檀,跟着我!”
他朝着一处看守薄弱的地方冲去,但裂缝扩大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出几秒,几人的胸膛已经离四周的□□咫尺之遥,下面并非深不见底,周栎一咬牙,不甘心地说:“下吧,没办法。”
三声落地闷响,周栎略微安下了心,这应该只是个普通牢房,没有缺德到在地上放一排铁蒺藜。
落地的同时,十字缝隙迅速闭合,与此同时,房间四角倏地亮起四支蜡烛,周栎抬头一看,没忍住笑出了声,勾了勾沈云檀的胳膊:“哎,你看上面,谁这么有才,天花板上贴个蓝天白云的壁纸,生怕犯人在地下待久了想念天空吗?”
沈云檀笑了一下:“幸亏我们都在这里,如果是我一个人,天空无所谓,倒是可能会有点想你。”
文羽用力咳了几声,周栎奇怪地问:“你不是有翅膀吗,怎么也跟着飞下来了?这地方可是插翅难逃。”
“我得看着你,万一你俩感情出现了缝隙,我好趁虚而入嘛。”文羽面无表情地盘腿而坐,还痛心疾首地闭上了眼睛。
布莱克啧了一声:“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明明是不想留在上面任人宰割吧。”
文羽盯着周栎的大腿看了半晌,喉结还缓缓地滑动,看得周栎心里一紧,提防地转了个身:“你能不能别看我的敏感部位了?这旁边还有我对象跟小孩呢,影响不好。”
文羽还真不是在看别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他翻了一个白眼:“这我必须辩解一下了,我刚刚在隔着布料看你的一大摞黄符,那么厉害的东西你早拿出来不就了了,攒到现在是准备留着过年吗?”
周栎揪住一个关键点:“你们鸟还能透视?”
文羽立刻摇头:“也不是,我们只能隔着很薄的东西看,穿棉衣我就只能看到一堆棉花了,像医院那种X线CT我还是比不了的。”
周栎说:“你还不如像X线一样呢,这样一看一大片肉体多尴尬。”
文羽接着闭目养神,不再争辩,他腿下压着厚厚的软草垫,在窄小的一方囚室里,显然这是处风水宝地。
布莱克还惦记着周栎裤子里的符:“那你的黄符是……”
“我忘了。”周栎是真忘了,他就算记得也不会当场拿出来,符有尽而妖无穷,没到关键地方还是得留一手,他伸手摸了摸布莱克的卷毛:“何况,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黄符这种目前来看不可再生的东西,不能轻易交待出去。”
文羽骤然还神:“你说得对,一旦拿出这东西,那些妖怪估计得把咱们就地正法了。”
第51章 失踪
徐重明捻了一把下巴前花白的胡须,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跟水影里的人物打过交道,他其实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但是说起来总觉得背后藏了些猫腻,依照这位大人多疑的秉性,一旦承认与这些人有过接触,他怕是捞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水面与桌面的边沿发着光,如果用火在纸上烧出一个洞,灰烬会给这只洞镶上碳化的边缘,那这一滩水的边缘又是如何形成的?
老人将四根蜡烛扔进水里,黑掉的画面瞬间亮堂起来,此时天色已晚,水面犹如镜面,徐重明看到窗外东升的一钩明月,也看到老人半睁半闭的眼帘下面幽幽的绿光,以及自己如出一辙的左眼,他的眼珠上裹了一层异色薄膜。
那是地牢,十字开口就是它的大门,狱卒与犯人间隔着一面拳头粗的栏杆,以及细细密密的铁丝网,三面墙壁是活的,背后是无数条铁链与齿轮机关控制的刑具,以及一个泉眼——水牢的基础设施。
刑罚这方面并没有怎么推陈出新,徐重明甚至一直呼吁改善监狱的生活条件,当然,未果。
他侧过身,壮着胆子说道:“大人,您听说过挪威的监狱管理模式吗?”
老人审视着水中人的言行举止,面无表情地说:“我对外面的事情不感兴趣。”
“您打算拿这几个人怎么办?那个地方……很久没人提起了。”徐重明知道祭天坛,在那个蒙昧的年代,每隔一个甲子,都会死一个人,死掉的人无论生前怎样破败,在他死掉的那一刻,都会成为整座山的英雄。
老人抬手一指周栎的身影:“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个阴晴不定的老家伙想听的一定不是否定句,他的每句话都得精心揣测,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仿佛洞悉一切,妖有寿命,但他没有,为什么?谁也想知道。
徐重明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看着他走进了属于神的那道山门。”
“他以前是神,但早就退出了那个时代,就其肉体来说,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照样活不过百年,可为什么天道还是放了他一马?”老人的手掌在水面上抚动,“重明,你这么个不死不生的东西,如果活下来的是你,人和妖真是胜负难猜呢。”
徐重明没有说话,他并不是老人口中的重明,每个大理寺的二把手都叫重明,这是个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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