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娣和老太太略有几分惊异地看着叶长生的动作,心下一时间不由得几分惴惴不安。
那头掀了眼皮看着徐招娣,随后将自己手中的那张折成了小三角纸递了过去。
徐招娣愣愣地将那个小三角接了过来,疑惑地看着叶长生道:“这是——”
叶长生便道:“回去之后,将这张纸烧了,烧完留下的灰烬兑上水,让你的丈夫在你生产当天喝下,可保你们母子平安。”
徐招娣将手上那个符纸攥紧了,抿了抿唇又问道:“这个喝下去对我老公有什么危害吗?”
叶长生笑着摇摇头:“你丈夫阳气重,替你抵挡一部分煞气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最坏也就是拉几次肚子了。”
徐招娣听到那头这么说,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对叶长生的话并不全然相信,却还是将那三角仔细地收起来。
李老太太看着自家女儿已经将那被叶长生做过法的纸三角收了起来,这才又赶紧问着叶长生道:“天师,那只要我们到时候让我女婿把这纸吃了,那我女儿就没事了吧?”
叶长生点了点头:“只要他在生产当天能替徐小姐分担一点煞气,之后自然不会有大的错漏。”
李老太太听到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随身的钱包里将占卜的费用结算了,千恩万谢地对着叶长生又说了一大通好话,然后才小心地扶着自家女儿走远了。
眼瞧着那两人在街道尽头转了个弯,身影都看不见了,一直倚在旁边树上的贺九重才垂眸看了看叶长生开口问道:“你又看见什么了?”
叶长生转过身来仰着面望他一眼,道:“你没看出来么?”
贺九重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到了他的身侧:“看出来什么?”
叶长生比划了一下肚子的方向,然后眯了下眼睛道:“那个女人肚子里最开始怀着的可是一对龙凤胎。”
贺九重微微一顿,随即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那个女胎已经死了?”
叶长生微微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摊子上的摆设,指尖在桌子的一角上轻轻摩擦了两下,声音沉沉地:“不仅仅是死了,她是在还未成型的时候就已经整个儿都被旁边那个男胎吞噬了。”
贺九重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古怪的事,唇边带了点兴味的笑,扬了扬眉道:“这听起来倒是有趣。”
“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叶长生道侧头瞥他一眼,对于他唯恐天下不乱的言行表示深深的唾弃,“双生子其中一方气势运道都格外霸道些这不奇怪,但是霸道到都能将另一个胎体本身都吞噬下去了倒是稀罕。”
又啧啧一声,摇了摇头叹着气道:“能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蓄了这么霸道的气运,又沾染上了一份血债,也不知道到底这份因果之后天道要他怎么偿还呢。”
贺九重问道:“你给那女人的那张符纸——?”
叶长生坐下来,托着下巴侧头望着他:“虽然说效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但是如果她的丈夫真的愿意帮她承担一部分来自那个孩子出生时形成的煞气,那最低程度地想要保住性命倒也不难。”
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仔细地裁剪成了合适的大小后,然后灵活地让那符纸在指间翻飞,不一会儿一只精巧的纸鹤就跃然在了他的掌心。
微微偏了偏头,笑眯眯地对着那头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贺九重的视线掠过那只纸鹤,最后又落在了叶长生的眼睛上。伸手在他的发梢上捻了捻:“赌那女人的丈夫会不会喝下那碗符水?”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长生,你知道我从来都是支持人性本恶论的。”
叶长生将掌心的纸鹤举起来放在自己眼睛的高度看了一会儿,而后掀起眼皮朝着贺九重睐去:“那这样看来,我们的赌约是继续不下去了。”
贺九重笑了一下,将叶长生上下打量一圈:“你不是说你很喜欢‘人’吗?”
叶长生眨了眨眼:“对啊,我喜欢。”将手中的纸鹤轻轻地往上一托,便见那原本还只是一个物件的纸鹤眼睛的地方闪烁过一点红光,陡然就像是活了一样,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扑腾了两下,然后便蓦然往上飞跃了起来。
那纸鹤飞到了半空中,便渐渐地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它慢悠悠地四处盘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终于找到了方向,晃晃悠悠地便朝着之前那对母女离去的方向飞了过去。
叶长生将放在那纸鹤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再望着贺九重,理直气壮地道:“但是我也从没有否认过人性丑恶的那一面。”
他坐在来,伸手拿着笔在纸上慢悠悠地写着那一撇一捺,声音笑嘻嘻地:“有善,有恶。存在先进包容也不缺乏落后愚昧。拥有这么多复杂的特质,这才是人嘛。”
贺九重眉心微挑,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
搁下笔,又看了看渐渐热辣起来的太阳,叶长生伸了个懒腰:“今天看起来大概也没什么生意了,收拾收拾回家吧,我觉得有点饿了。”
*
徐招娣和老太太两个一起回到医院的时候正撞上出来准备来找他们的徐来娣,那头一见到两人,赶紧快步迎了上来:“妈,小妹。”
她走到徐招娣身边将她小心地扶住了,小声问道:“不是说就带着小妹去周围转转么,怎么耽搁到现在了?刚才妹夫他们还在问呢。”
李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给徐来娣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只是对着她摆了摆手:“没你什么事儿,你帮我把你妹妹扶好了就行。”
说着话,将病房的门拧了开来,首先走了进去。
虽然是间双人病房,但是好在这会儿并不是什么孕妇生产的高峰期,房间里没有其他的孕妇,只有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农村小老太太坐在里面。
“亲家,我这里有个喜事要告诉你呢!”
还没等后面的徐来娣和徐招娣进屋,李老太太就大声说着话朝着那边的小老太太走了过去:“医院不是一直不给我们看我闺女肚子里娃娃的性别吗,我刚才的工夫,就带着招娣出去找了个大师给她算了一卦。”
这话说起来其实听着是觉得有些荒唐的,但是屋里的那两个人倒是并不觉得如此。那个农村小老太太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了李老太太身边,探着头就问道:“怎么样,是个男孩儿吗?”
李老太太点点头,神情颇有几分得意地:“那还用说!亲家你看看招娣那肚子,又尖又小,一看就是个男孩!”
听着这个话,那头马上就舒心地笑开了,连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平坦了起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个男孩就好,要是生下来真是个男孩,也不枉费我天天在家里烧香祈祷了。”
两个老太太在一起说说笑笑,看起来因为徐招娣这一个“男胎”而人生都圆满了起来,满脸尽是喜悦和快活,另一旁的男人虽然没有加入到两个老太太的讨论中,但是他倒也是一脸的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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