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原本还觉得热得让人心烦气躁的温度陡然下降了一点,一阵阴冷的气息顺着风就往自己的骨子里钻,让王华祥浑身猛地颤了颤,陡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是什么鬼天气?”他皱着眉头低声嘀咕了一句,双臂交叉环住了在自己的胳膊上搓了搓,眼睛往下一垂正瞧瞥到被自己塞进上衣胸前那个口袋的一沓粉红色,先前那些不快像是又渐渐地退散了,爬满了皱纹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贪婪的笑来。
隔着衣服又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那一沓子钱,再想想刚才在公交车上那憋屈的体验,这会儿也不乐意再跟一群人挤公交了,从路旁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拉开车门矮身就坐了进去。
司机透过车内的后视镜往车后看了一眼,随口就问道:“两位先生要去哪儿?”
王华祥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向旁边看了看,伸手在空荡荡的座位上抹了一把,又狐疑地朝着前头的司机望过去:“什么‘两位先生’?”
司机一愣,又抬起眼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这一次镜子里倒是只显示出了后座位上的那个头发全白老人。
他心底下微微打了个突,诧异地又转过了头,视线快速地在车里扫视一圈,见后面真的没有自己刚刚瞥见的那个阴沉沉的年轻人,眉头不禁拧了拧,压低了声音嘀咕一句:“咦,不应该啊……难道是我看错了?”
坐在后车座的王华祥觉得司机有些神神叨叨,但是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摆了摆手就对着那头报了一个地址。
司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也当自己刚才是只是一时眼花,没再多想,朝着那头报出的地址方向就开了过去。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路边的路灯也渐渐亮起来了。车子开到一半正遇上晚高峰,停在红绿灯路口前,硬生生地将街道堵成了停车场。
王华祥正坐在后车座上打瞌睡,只是从先前开始便一直萦绕不去的阴冷的气息一直在往他的骨子里灌,冻得他浑身一直哆嗦,根本没办法睡安稳。
又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皱着眉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异常不满地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怒声道:“你想干什么?冷气开的这么大,是想把我给冻死吗?”
司机被那头声音里略显得粗暴的指责弄得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但是看一眼对方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好脾气地道:“那我现在把空调关了,你要是觉得热就把旁边的窗户打开吧。”
王华祥坐在后面冷冷地哼了一声,勉强算是回应了一声,往后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靠,像是继续准备入睡的样子。
车子又缓缓开动起来,外面虽然是没了太阳,气温倒还是高的。暖风从车外逆着车子奔驰的方向往里面送,很快地便将之前车内残留的冷气吹散了。
但是王华祥却还是觉得冷。
这种冷像是南方的冬天融雪时的那种湿冷,细细绵绵地一直往骨子里钻,就算衣服穿得再厚也似乎都抵挡不住那种寒意。
他哆哆嗦嗦地又睁开了眼睛,连牙齿都打着颤。愤怒地用力踢了一脚驾驶座,拔高了声音骂道:“我让你把空调关掉你没听见吗?怎么还是这么冷?”
前面的司机被这后面的一踢弄得整个人微微往前抖了一下,手上方向一歪,差点同后面正准备超车的一辆轿车撞了上去。
脚上连忙加了点油门将方向回过去,直到把两辆车之间的距离拉开后,随即再开口声音是真的有些怒气了:“你这老大爷怎么回事?你不要命我可还要命!”
王华祥被刚才的变故也吓得微微怔了怔,但是随即却又梗着脖子比那头更大声地嚷嚷道:“那我不管——我说我觉得冷你没听见吗?说了说了,还开这么大的冷气,我看你就是想把我老头子冻死好谋财害命!”
前头的司机被后面这人泼皮无赖的样子气笑了,也不乐意继续往前开,直接变了道到路旁停了车,伸手就将人从后车座上扯了下来。
“哎,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王华祥本来也就是随口骂骂,过个嘴瘾,这会儿看着那头人高马大的司机过来跟拎小鸡似的将他强行从车上拖下来,一时间不禁有些慌了,连忙大声嚎着,“救命啊,打人啦,出租车司机要杀人啦!”
司机被他嚎得头疼,瞪着眼就怒吼了一声“闭嘴!”,随即将人提溜着扔到人行道上扔下了,微微低着头,有些不屑地望着这会儿面上带着些许瑟缩之意的王华祥道,“虽然说顾客是上帝,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我还真是不乐意伺候。”
粗声又冷哼了一下,转身大踏步地坐上了车,重新给车挂了挡便准备离开。
只是在车开动的那一瞬间,他不经意地又望着被他扔下车的王华祥那头看了一眼,却见在那个老头的身边,之前上车那会他以为眼花了错看的那个阴沉的青年这会儿却又突然地出现了。
他微微地低着头站在老人的身后,一言不发地,模样瞧起来有几分诡异。
司机心底下微微一颤,忍不住就放慢了点开车的速度想要再往那头仔细地看一看。
只不过他心底下的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却见那头奇怪的年轻人就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似的,本来垂下的头突然缓缓地又抬了一点儿,一双空洞洞的眼角直直地便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明明隔得有些远了,但是那双眼里透露出来的阴郁与沉冷却还是全数地透过空气传递到了他这一头。
原本还想着要观察会儿情况的司机被这样的一眼看的背脊陡然发凉,他微微打了个激灵,顿时什么围观的心思都飞了。脚下猛地一踩油门,将车子融入车流之中,半点都不敢再耽搁地赶紧离开了这里。
一天之内被两次扔下车,王华祥气的简直都要疯了,他站在原地指天指地大声骂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终于有些筋疲力尽似的停了下来。
微微弯着腰双手撑着自己的腿喘了一会儿气,再抬头看看四周,心里不禁又是一阵火起。
这里已经有些偏了,站在路上连再打车都不好打。只不过唯一好的是至少离他家也不算太远,就算是走路,半个小时也应该就能到了。
想了想今天晚上经历的一系列倒霉事,暗骂一声“晦气”,紧接着却还是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就抬步走了去。
虽然王华祥已经年纪比较大了,但是他的身子骨一直硬朗,平日就算爬个山什么的也不至于大喘气,但是今天这会儿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只不过在平地上走了不到一里路,整个人却是感觉身子沉得厉害,就像是背着什么重物进行了高强度的运动似的,累的他眼前一直在发黑,似乎连喘气都觉得费劲儿。
然而更糟糕的是,明明他现在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但是他不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热,反而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快要被凝结起来似的,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寒意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起来。
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手机,从通讯录上找到一个电话拨了过去,然而还没等电话接通,王华祥突然感觉胸口一阵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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