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们从X市颠簸了好几天专门来看你,你也不请我们两个进去坐坐么。”
轻快中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将纪筱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一张挂着笑意的脸,先前紧绷着的心不由得就松快了一些。抿着嘴点了点头,将路让出来请两人进了屋,随即又像是防备什么似的赶紧将大门的门栓插了回去。
“你们……”纪筱张了张嘴,嗓子的干涩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是苗苗让你们过来的?她让你们来找我了?”
叶长生瞥一眼贺九重,那头双指并成一线,倏然自上而下划过,只见一道淡紫色的半透明薄膜一闪贴附在屋子四面的墙上,随即又消失不见了。
“叶长生。”叶长生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正目瞪口呆的纪筱,“职业算命、占卜抓鬼人——哦,如果比起天师你更愿意称呼我为神棍之类的,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纪筱望望手里的名片,再望望笑得纯良无害的叶长生,再望望已经融入墙壁中的那层淡紫色薄膜,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刚才那个……是什么?”
叶长生走到床边坐了,仰面望着她笑道:“你不是担心隔墙有耳么,做个结界挡一挡,说话不也方便很多?这么长时间了,想来你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告诉我们吧?”
纪筱远远地看着叶长生和贺九重,心里又警惕起来:“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神棍啊。”叶长生乐了,微微眯着眼笑起来,伸了手比划了一下,“就电视里那种,专门坑蒙拐骗顺便跳个大神的那种。”
纪筱看出来叶长生这是在逗弄她,暗自咬了咬牙,却还是犹豫地走了过去低低地开口道:“苗苗……她怎么认识你们的?”
程诗苗是个怎么样的人纪筱是再清楚也不过的了,如果不是她真心信任的人,她不可能让这两个人过来找她。
可是……捉鬼?天师?
纪筱的眼神带着点怀疑地在正坐在她床上的少年人身上停了停,眼底不自觉地便流露出来一丝不信任: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怕还没有她结实,这捉鬼什么的……别真的只是一个来她这里招摇撞骗的神棍吧?
叶长生倒是不介意纪筱明显表露出来的怀疑,他弯弯唇开口道:“关于客户与我之间的交易隐私我有权保密,所以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具体的事情,就等你从这里出去见到程小姐后亲自问她吧。”
抬着眸子直直地望着她:“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你逃出纪家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确定现在还要在这里犹犹豫豫地跟我们浪费时间吗,纪小姐?”
纪筱心头猛地动了动,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说的没错,虽然她并不信任他们,但是现在这个情况,难道她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她将手垂在身侧攥住,缓缓地走到叶长生身边坐了,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见过她了?”
叶长生点头:“你嫂子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温柔?”纪筱喃喃着,脸上表情似哭似笑,“是啊……温柔。”
她微微弯下身子,将手肘撑着腿上,双手将脸捂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轻颤:“我嫂子是十二年前去外地探亲的路上被人贩子迷晕了卖来的我们村子,那一年她才十七岁,刚刚结束了高考。听嫂子说,她考了六百三十多分,家里高兴地不得了,一直在讨论几个名校她到底要填哪一个。”
“那个人贩子和我哥,把她的人生全毁了。整个纪家村……包括我,我们都是帮凶。”纪筱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哽咽,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道,“她对我很好,辅导我功课,教村里的孩子学习,她还会给我做新衣裳。但是我对不起她……”
“她想跑,我很害怕……纪家村太穷了,我哥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才能勉强娶上一个老婆,她要是跑了,我哥就完了,他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我爸妈没得早,是我姑一家收养我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哥这么完了。”
“我在给爷爷上坟的时候,把事情说了出来,我姑听到了……她召集了全村的人把嫂子抓了回去,他们很凶,那一天,他们差点打断了她的一条腿!”纪筱的眼泪从指缝里滴落下来,泪珠滴在她的棉衣上,氤氲出了一小片暗色,“我很害怕,我怕她会恨我,后来我高考考了出去,六年了,我再也没回这个村子。我没脸见她。”
叶长生偏着头望她,声音漫不经心却又仿佛无比尖锐地:“你当年说出那些导致你嫂子被抓的话,真的是无意的吗?”
纪筱浑身微微僵了僵,她把脸缓缓地从手心里抬起了,眼底通红,她似乎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带着点苦涩地笑了:“是啊,无意的吗?到现在想想,我自己也不能肯定了。我明明应该知道,那个时候我姑应该是在家的。”
“虽然我是很同情表嫂,但是从她选择信任我、告诉我她想要逃跑的计划那一刻起,我心底里就从没想过为她的解脱而高兴。我没日没夜地担忧:她要是跑了,全村买来的媳妇以后要是都跑了,我们怎么办?警察会不会来抓我哥?村里的人会不会排挤我们家?没了媳妇没了钱,以后我哥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闭上眼,唇角的笑意有点嘲讽:“我到底还是留着纪家村里的血的,我以为我读书识字,我跟那些人不一样。但是到头来还是一样的,自私且无耻。我哥已经毁了嫂子的前半辈子,而我却直接毁了她的一生。”
叶长生单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问道:“你嫂子死而复生多久了?”
纪筱身子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她皱着眉头,像是回忆着什么:“我是九月底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我表嫂去世了想让我回去参加葬礼的。”
她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嫂子月初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连续高烧、头疼,等烧退了又持续呕吐,说是呼吸不过来。村里只有一个赤脚医生,根本治不了。我表哥倒是想带她去县城看看,只是他没钱,腿又不利索,家里也不想在嫂子身上砸钱,所以最后也没去成。”
“这病恶化的很快,不过十来天工夫,有一天醒来,我哥发现嫂子她浑身僵硬,一探呼吸才知道人已经没了。我接到消息当天就坐飞机赶回来了,回来的那天是她去世的第三天,之后的几天都是我和我哥给她守的灵。等过了头七,我们便把棺材在后山埋了,谁知道——”
纪筱说到这儿,声音顿了顿,面色露出一丝恐惧,“第二天一早,那埋好的棺材竟又好端端地在客厅里放着了。”
叶长生扬扬眉:“你们就又把棺材埋回去了?”
纪筱用力地握着手,抿着唇点点头:“而且因为事情太蹊跷,我们甚至都不敢同村里人说,只能一家人又在晚上偷偷摸摸地找了个地方把棺材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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