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捏小孩的脸,凝视着他沉睡面容,半晌,笑意褪去,少年老成地长叹:“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你兄长哪。”
到底是亲兄弟,等他长大了,不知道会不会与他哥哥生得相似多些。毕竟这性情……实在是差得远啦。
泽年想起故人,眼中柔和起来,失了一会神后,才晃晃脑袋站起来,费劲地把萧然送了回去。
他安抚了两个宫人,千叮万嘱今夜之事不可外传后,本想抬腿离开,眼睛却瞟过一旁火炉,看见其边缘有几小块碎布。他疑惑丛生,凑去拾起分辨,手脚陡然发凉。
收妥之后,他强作镇定地回了屋。一个设想在他脑中回旋,嗡嗡作响。
他以为这又是飞集的恶劣取乐。可是小东西似乎是因烧了他给的香囊,才导致如此。
根源也许是出在他皇甫泽年身上。
他打开放置了许多香囊的匣子,指尖越来越凉,不住地颤。
理智一点一点在夹缝中重铸,他艰难地假设,如若真是送他香囊之人所为——
那……针对的到底是他这贱籍所出的小棋子,还是曾经与他朝夕相伴的大庆太子?
第7章 隐毒
隔日,泽年向太子讨了出宫令牌,不由分说地扯了迷迷糊糊的萧然出了宫。
“你干什么?”萧然困倦得不行,只想倒在床上昏天暗地睡大觉。
“乖,我带你看病去,我瞧你怕是水土不服,得马上找好大夫瞧瞧。”
他随口敷衍,眼底有浅青。
兹事体大,他心乱如麻。
他带着萧然七拐八拐,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去了艾氏名下的医馆,显了令牌,请最好的纪神医出来诊断。
纪大夫立即将他二人请入内堂,闲人退散后,泽年将萧然的手拉过去:“劳烦神医为他细细诊断,看看他脉象是否有古怪。”
纪大夫立即着手,起初神情微妙,而后突然眉微皱,凝神而诊。
萧然不明所以,昨夜的记忆模糊如雾本就很不对劲了,一大早六皇子又面有菜色地拽了他出来,这更加让他不安。
刚想开口询问,这中原大夫开始用望闻问切的诊法,神情十分肃重,萧然只好一一照做。
费了大半天功夫,纪大夫才停下,他默不作声地开了医箱,取了一根细针出来,一手钳住萧然手腕,道:“得罪了。”
针入皮下,纪大夫捻着针,将针尖缓缓刺入他穴位。
萧然瞪着眼珠子盯着那根针,小脸越来越白,突然后知后觉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
纪大夫镇定依旧地抽离出针,倒是一旁看得铁青了脸的泽年吓了一大跳。只见那向来人小面沉的小东西像被雷劈了一样,捂着施过针的手,恐慌得如一只风中摇摆的鹌鹑。
泽年连忙上去哄人,但纪大夫拱了拱手道:“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他只好拍拍小东西后背,正移步上前,没想到衣角被拽住了。
“你要去哪儿?”萧然哆哆嗦嗦地问,神情十分无助。
泽年呆了呆,抿唇忍笑:“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手还是哆哆嗦嗦地不肯放。那小针是他出生以来所领教到的最恐怖的东西,心中阴影一时难散,使他发自本能地抓住可以依靠的人。
泽年看着那小手,不觉心软如水,于是蹲下身,伸手将他环入怀中:“阿然别怕,我绝不会骗你,更不会丢下你,相信我好不好?”
兴许是耳边气息太温热,话语太温柔,蛊惑得萧然刹那间深信不疑。
他松了手,咬着唇闷声:“你要快点回来。”
“放心。”泽年抚过他后脑勺,觉得这小东西突然可爱得不行。
安抚完人,他随着纪大夫进了里屋。
纪大夫行过礼后单刀直入:“六殿下,容草民大胆一问,那位小公子是?”
“晋国世子,年仅八岁。”
“敢问世子昨日可是错用了药物?”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所以来向您请教是怎么一回事。神医,您实说吧。”
纪大夫肃容:“草民先前把脉,观世子曾受媚香一类之物所扰。但再观世子形容及蛰伏脉象,其古怪之处不是因为香料,而是一种草民闻所未闻的毒。”纪大夫将摊在掌心的银针伸去给他看,其末端泛了微黑之色。
泽年一震,又迅速压下心中波澜,沉声问:“世子之毒能否根除?”
“六殿下安心,世子此毒虽然来势汹汹,但所中尚浅,待草民再施上几针,再配些药汤,定保世子无虞。只是这毒的来源...草民实在有些不放心。”
泽年垂着眼想了一会,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
“神医可看看……这是不是来源。”他声音有些艰涩,而后又坚定如剑:“若这香囊真是毒的来源,请您尽快配出解药,立即入宫。”
不久前,皇后私下令人传了口谕来,今后六皇子的指令,医馆必须照办。因此纪大夫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是。”
这少年朝他鞠了一躬:“您解除了世子的危机,了却了我一桩心病,泽年向您谢过。但请您保留今日世子中毒之事,切莫上告皇后娘娘。世子身份特殊,不宜惹出过多事端,此事我会妥善处理。”
纪大夫晓得利害:“草民只知世子误嗅媚香,不知世子中毒。”
泽年展眉,又向他深深一拜,而后出去看那小东西。
萧然正襟危坐,一直在想皇甫六带他出来意欲何为。
亏得那利器戳走了他脑中浆糊,此时他觉得自己镇定无比。他思量六皇子今日的古怪行止,却想不出什么道理,又不愿将原由归为那人所说的带他看病——若真如此,岂不是就欠了他一个人情?
泽年揭开帘子一望,就看到那小东西锁着眉疙瘩,抿唇抓膝的模样。
“阿然。”
萧然闻声坐得更加挺直,转过头去:“六殿下。”
泽年走去拍他肩头,柔声道:“你身体有些疾患,神医待会会给你治好。你不要紧张,很快就结束的。”
他以手背触碰萧然额头,轻轻蹭平那不自觉皱起的眉心。
然而这并没有安抚到小东西,他绷紧了身体,睁大眼瞪着泽年:“他......要怎么治?”
比起病症,小东西觉得刚才的施针才是最可怕的。
等纪大夫提了另一个药箱出来,将一卷针布摊在萧然面前时——
他寒毛竖起,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不管不顾地向外冲去。
泽年对此早有预料,一把拦腰将人抱住了,锁着他压回椅子上。
“我不要……”萧然拼命扭动,泽年一手箍住他,一手覆到他眼上,连声轻哄:“不怕,一点也不疼的,你不要动,就当做是被小蚊虫叮了一口而已。”
泽年向纪大夫示意,大夫便拔了针,按住小孩一只手,撩起袖子,找到穴位处开始用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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