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纯面目如石灰般死沉,双眸紧闭,五官虽精致,却泛着微微光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宛若一座雕石屹立在那儿。
雪熊说那只狐妖走后她的尸体就开始变得冰冷坚硬,最终化作一块巨石。它还说,她生前就总是喜欢一个人站在洞口发呆,所以死后天神显然,让她形象永存。
但,雪熊总觉得这样不妥,凡人都讲究入土为安,虽然她是仙子,却也已经安生些。
容御面无表情地看着“雕石”,自言自语似得说道:“非亲非故,我无权过问她的后事如何,不过,现下天庭还有一个人,应当算是亲信。”
雪熊眼前一亮,不免一个激灵,“你是说隐莲?她真的活了下来?”
容御应了一声,抽身而去。
回到天庭后的第一件事,便让寂逢去通告紫落,让小隐下凡一趟,而他便不再去了。
寂逢来时,云澜殿里可是热闹得很,几声有说有笑,然则话一出口,周遭便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小隐不明所以:“为何要我下凡?”
司命干咳几声,眼神移向筑子遥,而观后者心虚地低头去帮半妖理顺毛发,这时紫落却道:“若不想去,就罢了。”
“师父……”小隐一顿,不知是否下意识行为,她脱口对紫落道:“我要去。”
筑子遥与司命相对视一眼,前者突然摸了摸小隐脑袋,“我也去。”
随后二人便乘云来到天山前,雪熊已经恭候多时,它见到小隐,激动了好一会儿,差点就要老泪纵横,它望着天,道:“大人此去无憾了。”
虽说紫落是助她重新修炼,但有些事情终究强求不来,事前筑子遥一心只想忘记过去,启料魔族人才济济,随便来个半妖试一把他便恢复了。而小隐这边,曾与碧纯朝夕相处之情又怎好任意践踏丢弃?
于她而言,这是痛苦的。
小隐望着那座被茫茫白雪覆盖的高山,眼眶不经意间湿润,她抹了一把眼泪,不解询问筑子遥:“我好像以前来过这里。”
他未语。
雪熊已经走出饶远,正向这边招呼,筑子遥拍了拍小隐肩头,半带轻叹道:“走。”
但是,小隐却没有动。
她只是站在原地,眯起眼睛去看那天山万物,不顾寒风入骨,不管涕泪纵横,只静静地闭上双眸,仿佛感受着周遭生灵的诉苦与哀愁。
筑子遥知道这种如何也想不起来的无助,他晓得其中多少难受,是以并未打扰小隐,他朝雪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令对方先去。
天山就这么大,找个山洞不会太难,加之碧纯消香玉陨以后便再无一千年前那般的风暴出现过,顺着雪熊走过留下的脚印,他们照样可以不费气力到达。
“西遥帝君,麻烦转告师父,就说徒儿不孝,放不下心中杂念,此番我就不回去了,至于以后……我想待在这里,直到想起来为止。”小隐难得认真道。
筑子遥素来不喜给人强加意见,是以无驳。
待见完碧纯后,小隐更加确定了事前的打算,筑子遥感叹了一番“红颜多薄命”,便与之告别。
于天山脚下,他看到一抹白影,身形挺拔,轮廓精美,他负手而立,着实为一道姣好的美景。
筑子遥微微抿唇,继而拉扯出一个笑容,仿若随意一半走到对方面前,客套道:“陛下……”
方二字出口,只见容御摆了摆手,并未看他,竟直接走了。
筑子遥稍愣,苦笑一声,原来昔年之情只因那一根情丝,如今,终是失者不归。
可他又哪里晓得,或许容御已经想起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余生安好,故作不识。
如是这般陌生,倒也好。
☆、江余篇·此心乱作麻
千年琼露宴在即,午时几分,然则西遥帝君还在他的尘缘殿中打盹。
司命看了眼一旁的黑猫半妖,轻笑出声:“看来成美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可还记得一千年前……”
这时,筑子遥揉了揉眼睛,没个好气地抱怨道:“您老走路自行带风,这么大声儿,真当本君是猪听不见?”
“哦?”司命一惊,“难道不是吗?”
而观筑子遥阴笑一声,对半妖道:“关门,送客。”
半妖慵懒地叫了一声,也不去搭理他。
然,筑子遥面色突然一肃,认真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司命脱口而出“春梦”二字,但筑子遥不加理睬,继续去说他自己的:“这一梦下来好似过了一生,当真是长啊。”
“梦到什么了?”
筑子遥揉了揉肩膀,眼下若有所思,不过也非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境罢了,不怕司命晓得。
他道:“我梦到了你,梦到了紫落,梦到了……他……还有,梦到了朔逃。”
提及那个“他”时,司命还有意调侃,可听闻最后那个名字,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朔逃……朔逃……如今也只能在梦里见见他了……
筑子遥知道司命的伤心处,便干咳了一声,接着询问:“对了,当年我去南海后,江余和唐雯如何?至于含湘,你当真下手杀了她?”
司命摇头,叹息了一声,他道:“那是一场悲剧。”
筑子遥记得当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江余陪着唐雯归隐,不再过问世事如何。
可是,家国大仇,他们整整二十年的心血,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最终,他还是被皇叔吴褚说动,明面上带着唐雯远离是非之地,但暗中却一直规划着如何扳倒卓云。
于是江余先从身边的入手,设计岳父唐垣,导致其锒铛入狱,斩首示众,而唐雯并不知情,她当真以为夫君已经痛改前非,决心重新开始。
而唐垣死后,江余以贤婿的名义当上了当朝将军,替卓云几次出征下来,表现甚好,卓云便封他为大将军。
可孰知,这个功过万千的大将军,却是整个朝廷中最希望他死的人。
不得不说的是,他成功了。
江余利用昔日唐垣的势力拉拢人心,四下散播君主无能的消息。
然后,他从饭菜入手,长期给卓云下毒,不下几个月,他的身子便不行了,整日卧床不起,太医说情况不妙,朝中紊乱不堪。
因为卓云没有子嗣,他死后这王位可该如何是好?
届时,便有人当众推举江余,众臣思量,多数认同,唯有鲜少忠臣还站在卓云这一边。
而那时正于床榻上等死的卓云听到此等事情,气急攻心,当日便驾鹤西去。
江余顺理成章地坐上了那个位置,可他至始至终却都隐瞒着唐雯,每回入朝他便说是外出做商,后者信任他而不多问,但那却并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日,乌云密布,恐是要下大雨了。
江余处理完朝廷诸事,便赶忙回了东吴,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具冰冷的骨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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