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律师[星际]_木苏里【完结】(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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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没有你十分钟问我两回?”

  顾晏垂下目光,一时间没说话。

  燕绥之以为他被这句堵得哑口无言,又闷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

  “我不问,你就不走了么?”

  微哑的声音低而沉,明明很平静,却莫名让人有点触动。就像是给你填了一罐浓醇的酒,矜骄地封得严严实实,却在不经意间透出了一条缝隙。

  燕绥之活了四十三年,冲动的、丰沛的、夸张的表达见得太多,总是兜头盖脸来势汹汹,好像不撬开一条缝找到一点回应就不会罢休。他兜着圈子客客气气地避让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最吃的居然是顾晏这一套。

  他搅着粥的手停了一会儿,抬起了眼。

  顾晏的眸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比什么都轻……又比什么都沉。

  在他身后,隔着客厅柔软的地毯,几米之外是那片透明的玻璃墙,墙外八棵新种的灯松在夜风中簌簌摇晃,一部分灯松虫适应了新环境,零星地冒了出来,绕着散发冷香的灯松针叶上下飞舞,像是散落在暗夜中细碎的星火。

  燕绥之朝那边扫了一眼,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顾晏。”

  “嗯。”

  “你托乔弄的灯松,今天送到了。”

  “看到了。”

  燕绥之收回目光看向他,“我听菲兹说,你其实不那么喜欢灯松。”

  顾晏顿了一会儿,淡淡道:“……不是特别喜欢。”

  “那么……等我搬走了,这些灯松是不是没人看了?”燕绥之问完,笑了一下,状似随意地说:“我跟房东签了一个试住协议,原本打算等你回来打声招呼再过去,后来打算等你烧退了,明天再走。现在这些灯松被运过来,我只好再改一下主意。所以,你不问的话,我可能真的就不走了。”

  燕绥之说着,把手里的瓷勺搁下,又不紧不慢地拿了一块软巾垫手,把砂石锅盖子盖上。

  米粥汩汩的微沸声被闷进了盖中,窗外的夜风声依稀可闻,星星点点的荧光绕着灯松飞舞,温黄的落地灯铺散在大片柔软的地毯上。

  屋内温暖而安逸。

  顾晏就这么靠在他身边的琉璃台上,握着玻璃杯,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做着事情,然后沉沉开了口,“不知道是不是发烧头脑不清醒的缘故,你让我产生了一点误解。”

  “什么误解?”燕绥之头也没抬,依然在忙。

  “……误以为我可以说一些荒谬的话,或是做一些唐突的事。”

  燕绥之停了手,终于转头看向他,挑眉道:“比如?”

  顾晏垂着目光看着他,突然用食指关节轻抵了一下他的下巴,“比如这样。”

  衬衫因为这个动作在腰侧弯出两条皱褶,他微偏着低下头,吻在燕绥之的嘴角。

  第88章 发烧(四)

  即便在这种时候,顾晏也依然是克制的。

  他甚至没忘记自己还在发烧,会有传染的可能,所以触碰只止于嘴角。

  他还给人留有余地,如果真的是抗拒且排斥的,这一夜可以权当无话,第二天清早要离开的人依然可以拎着行李离他远远的。

  他连台阶都给对方铺好了……

  但在这种极度的克制之下,他轻吻完,微微让开毫厘,眸光从半阖的眼中投落下来,看着燕绥之的鼻尖和嘴唇,停了片刻,又在嘴角触碰了一下。

  像是试图压抑却最终没能按捺住的冲动。

  这种克制和冲动交织的矛盾莫名动人,至少对燕绥之而言是这样。

  就像是有人在心脏的尖瓣顶上伸指一掐,说不上来是轻还是重,却在瞬间,满溢出万般滋味来。

  他曾经碰到那些热烈情感时,总能找到无数种方式去拒绝,带着玩笑举重若轻,甚至能让对方在出口之前就自己将话咽回去。但不论是什么方式,本质永远绕不开两种理由——要么是一时冲动作祟,要么是因为把他想得太好。

  但这两种在顾晏身上根本不适用,他绝不会是冲动作祟一时兴起,也从没有片面地把他想得太好。

  很奇怪,顾晏刚好是这两者的反面。

  更奇怪,燕绥之甚至根本没有去想什么拒绝的理由和方式……

  他只是愣了片刻,抬手摸了一下沾了顾晏体温的嘴角,又垂下目光看着指尖,摩挲着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哑然失笑:“这就是你上次说过的……荒唐的想法?”

  顾晏看了他好一会儿,沉沉应了一声,“嗯。”

  那些学生时代里压抑的、沉默的、青藤蔓草般无声疯长又无疾而终的情感;那些在办公室的窗玻璃旁、桌角的阳光里、阳台煌煌的城市灯火中悄悄冒头的荒谬心思,在横跨过十年漫长的时光后,就交付在了这样一个简单又平静的音节里。

  顾晏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灯松和飞舞的漫漫萤火依然在夜色下摇曳。

  这其实是他未曾料想的,当初让乔帮忙的时候,他其实忘了燕绥之只是暂住,终究是要搬出去的。他更没有想到灯松被送来的时间这么巧……

  如果不是因为他出差让燕绥之多等了一天,如果不是因为发烧打乱了对方的计划,这些灯松种下的时候,燕绥之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可能会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和光脑中堆积如山的文件默然相对,然后偶尔在休息的间隙,抬头看到那些无声的萤火……

  但这是他自己的事,不应该成为别人或走或留的理由。

  顾晏的目光重新落在燕绥之身上,“我吃过药了,烧很快会退,那些灯松种在庭院里也并不碍事,这些都不用在意。”

  他替燕绥之把这些芜杂的干扰因素都划掉,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开口道:“但是我可能比当初还要荒唐一些……”

  “……所以,你还走么?”

  燕绥之看着他,片刻之后出声道:“我的行李箱其实已经收拾好了。”

  “……另外,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太像,但我依然是你曾经的老师。”

  顾晏“嗯”了一声。

  “因为一些……缘故,我其实从没有想象过,自己跟某个人发展更为亲密的关系会是什么情形。”燕绥之斟酌着,“遑论对方还是我带过的学生。”

  顾晏垂着目光,他穿着衬衣长裤,靠在琉璃台旁,就像在安静地听着某个卷宗细节。眼睫在下方投了一片阴影,即便站在他面前也看不清他的眼神,所以也不会给说话的人带来什么心理负担。

  燕绥之看着他隐在阴影里的眼睛,思忖了片刻,终于继续道:“……但是很奇怪,我现在居然觉得这是一件令人心动的事情。”

  顾晏愣了片刻,而后猛地抬眼,乌沉沉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看着他。

  燕绥之任他看了一会儿,又偏开头翘着嘴角有些无奈道:“别看,不走了。去餐桌边坐着,粥真的要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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