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燕绥之他们有婉拒的意思,约书亚·达勒又补充道:“今晚切斯特能不能进门睡觉,就看这顿晚餐了。”
……
到了吉蒂·贝尔家,他们发现变化挺大。
原本隔在约书亚和吉蒂家之间的墙被凿开了,立了一扇可直通两边的门,相当于把两个屋子并成了一个。
这位受过伤害,住过院的老太太善心未改,把同样因为案子遭罪的兄妹俩纳进了自己的羽翼之下,给了他们一个可以依赖的长辈和一个家。
不过即便合并了,这个屋子也依然不大,餐桌是老式的小长桌,勉勉强强能安排下所有人。
不论是燕绥之、顾晏还是乔或柯谨,个头都不低,坐下的时候稍稍有些挤。
这样的用餐体验,对燕绥之他们来说几乎从来没有过,唯一有这种体验的是柯谨。他小时候在孤儿院就体会过这种挤挤攘攘的氛围,胳膊蹭着胳膊,有时候都放不下两只手。不过他们有一个异常温柔有趣的阿姨在照顾他们,所以那段日子对他而言不算太过灰暗,甚至偶尔还有些怀念。
当然,这些都只是乔和顾晏他们曾经听柯谨说的。
听的时候,乔其实不太能理解那种人挤人还开心的心理。但现在,他们正胳膊挤胳膊地坐着,每个人居然都感觉还不错。
约书亚·达勒的妹妹罗希一看到燕绥之和顾晏,就笑眯了眼睛。
这小姑娘扒在门边也不进来,冲他们笑完扭头就跑。过了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往燕绥之的手心里塞了两颗糖,接着给顾晏也塞了两颗。
她对乔和柯谨很陌生,放在以往根本不会搭理。但这次她却破天荒地也给他们塞了糖。
约书亚·达勒评价:“小姑娘乐疯了。”
这种属于孩子的最直接最纯粹的善意,谁都拒绝不了。
不过罗希给柯谨塞糖的时候,其他人还是悄悄捏了把汗。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很容易把柯谨从自己的世界里惊出来,从而引发情绪失控。
柯谨盯着手心的糖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剥了其中一颗,含进了嘴里。又过了好一会儿,把另一颗放进了乔的手里。
于是……乔少爷也乐疯了。
第144章 撒网(四)
切斯特因为泼水的事,始终对燕绥之饱含愧疚,所以整个晚饭期间,作为主厨,他一直在往燕绥之餐盘里堆最好的食物。
而在吉蒂·贝尔老太太眼里,这几位客人都是孩子,尤其是看上去年纪最小的燕绥之。于是她在上点心和水果的时候,又一脸慈爱地往燕绥之餐盘里多拨了一堆。
还有别扭的约书亚·达勒……
以及纯凑热闹的罗希·达勒。
总之,在这四个人的共同努力之下,燕绥之的餐盘堆得跟山一样,以肉眼估测,大概是他平日食量的三倍。
“……”
盛情难却,燕大教授微笑着拿起餐具,脸都笑绿了。
吉蒂老太太很心疼这些忙忙碌碌的年轻人,总在问顾晏“工作多不多,是不是睡得很少,吃饭按时不按时,身体怎么样?”
老人记性不是很好,偶尔还会重复。
顾晏话不多,但格外有耐心。哪怕是回答过的问题,再问起来,他也依然会像第一次听见一样淡定作答。
而关爱学生的燕大教授,就总会在他抬头回答老太太问题时,偷偷把自己餐盘里的食物往他餐盘里塞,像个兢兢业业的仓鼠搬运工。
一旦老太太停了话题,燕大教授又会不动声色地起个新头。
于是顾晏又被拽着聊,某人又开始悄悄运食物。
起初,顾大律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常配合地假装看不见。
老实说,他其实很享受这种私下的小动作。
直到某人在这种纵容之下得寸进尺,一脸淡定地把“整座山”挪了过来。
“……”
趁着吉蒂·贝尔他们被乔少爷逗得一片热闹,顾晏抽空看了眼自己的餐盘,默然片刻后,撩起眼皮平静问道:“燕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瞎?”
燕教授支着下巴看他,装了两秒无辜,终于绷不住羊皮,弯着眼睛笑起来。
顾晏认命地拿起了叉子。
……
从约书亚·达勒家出来的时候还不算太晚,低矮的居民区千户万灯。
从小巷里钻出来,双月街的鼎沸人声和车声就扑面而来。明明只是十几步路的距离,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又互不相干的世界。
就乔少爷本身而言,显然更习惯双月街这种地方。
但他站在街头,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破旧的巷子,咕哝道:“那小鬼家的氛围还真不错,我居然有点舍不得走了。”
其实只是吃了一顿味道很普通的晚餐,聊了些毫无主题的闲话。为了照顾老太太逐渐退化的听力,他们偶尔还需要重复一些句子,刻意提高音量。
但每个人都很放松。
就连柯谨都显得状态不错。
“柯谨好像好一点了,你看,还给了我一颗糖。”乔又美滋滋地抛了抛手里的小东西,第一百八十次显摆着。
“我不是金鱼,记性还行,而且刚好长了眼睛。”顾大律师一边挤兑,一边把他摁进车里,活像把一头傻狍子怼进笼子。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乔从半开的车窗里探出头,“你俩不上车?”
“我们转一会儿。”顾晏顿了顿,又瘫着脸补充道,“消消食。”
乔一个没忍住笑出来,扒着车窗说:“你也有今天。”
“……”
顾晏面无表情地替他按了启动键,把他跟柯谨一起轰走了。
乔安排的住处就在双月街另一头,靠近一片河滩,其实很近,沿着笔直的双月街走过去,五分钟就能到。顾晏却绕了个大圈子,挑了一条沿河路。
比起双月街,这条绕路的沿河行人道就显得冷清很多。除了几对零星的年轻情侣有点闲情逸致绕河散步,还相隔甚远,长长的行人道就再没什么人影了。
燕绥之走了几步,忽地朝顾晏伸出手,掌心朝上,瘦长好看的手指微曲着,像个优雅的邀请。
顾晏挑起眉。
“据说手上有个穴位,按一按能助消化。”燕绥之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试试。”
某些教授曾经说过自己对穴位一窍不通,信他就有鬼了。
顾晏两手插着兜,垂眸看着那个邀请,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手指相扣。
酒城的冬意很深,好在河边没什么风,倒也不冷。
两人散着步,也不急着回酒店。
“之前在福利院,你的状态有点反常。”顾晏说,“老院长在说那个财团的时候,你走神了很多次。”
“那么明显?我走神向来藏得很好。”
“谁给你的错觉?”顾晏牵着人的手很暖,说话却依然毫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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