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解开衣带,就听见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劳驾姑娘……换个地方再脱衣服呗?”
仲聆愣了,他之前进房间前搜索过一次,也没看到什么人,一时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还是声音的主人自己解开了谜题,只见屋中的大床被拉开了一条缝儿,原来那床甲板之下,竟然还藏着一个年轻男人。
只是那人浑身鲜血,脸色煞白,看着像就剩一口气儿的样子。他虽然非常虚弱,但是看着仲聆的眼睛却依然有神:“在下绝没有偷窥的意思,只是我现在这样……不方便自己走开,为了不冒犯姑娘,只能麻烦你换别的地方了。”
仲聆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确实动不了,就拿着那套农夫的麻衣,去旁边将身上的红色嫁衣换了下来。
这一身衣服是用粗麻制成,贴身穿在身上并不好受,但仲聆毕竟不是娇气的大小姐,也不会为此抱怨。
他换好男装后,重新回到了刚才的房间,看着床板之间的血人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仲聆说话时没用伪声,那声色清透,不太容易错认,确实是个男人。
只是那人伤势颇重,见他穿女装就先入为主,已没有心力再发现异样了,虚弱道:“姑娘,快跑吧,胡人要追过来了。“
见仲聆站着不动,他重复道:“你快走啊,胡寇总是会找到我的,你不要被我牵连了。”
仲聆突然问:“原来胡人的骑兵,追的就是你?”
这人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见过胡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
“你是谁?”
某人沉默半晌才说:“事到如今,我大概很难活着回去了,告诉你也不妨……我叫不胖。”
仲聆沉默片刻:“你确实也不胖,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也是用心了。”
“……我姓步名庞。”那人有气无力道:“不是不胖,我本来就不胖。”
这名字有点耳熟,仲聆还在想他在哪里听过。
而步庞见他不走,苦苦劝说:“姑娘你……这般容貌,落到胡寇手里,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赶快离开,你不能再耽误了。”
“嗯,我想起来了。”仲聆突然说:“你姓步,你爹前年死了,你是继承了他大将军之位的那个儿子?”
步庞苦笑道:“就是我。”
仲聆很好奇。
这位小步将军可算是皇都红人,好好的不呆在江那边享福,跑到江北来做什么?
“你做了什么事,让胡寇不惜翻山越岭的过来捉你?”
步庞语出惊人:“我溜进胡人的火器厂,偷看了他们的新型火器。”
这话一出,让仲聆有些吃惊。看不出他年纪轻轻,却有这般的胆量和本事。
仲聆重新打量他:“你和你爹不像,他怕死得很。你却有胆子,敢一个人去捅胡子的老窝。”
仲聆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然而步庞听了也没生气。
他只是苦笑道:“我朝两百余年,已到了大厦将倾之际,可是整个皇城里,所有人都在唱太平盛世,除了我……居然没人着急。”
仲聆皱着眉头看他。
“十年前,丁将军大胜,让胡人安分了许多年,可是胡人一直在养精蓄锐,再打过来是迟早的事儿。”
他这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咳嗽,他伤了肺,嘴里吐出血沫。他艰难的喘了一会,才小声说:“我这一次深入敌穴,有不少收获。只可惜临走时……被发现了。”
步庞眼神渐渐涣散:“……你快走啊,胡人要来了,逃命去吧。”
他眼睛看着仲聆的方向,迷迷糊糊的说:“姑娘……你这么美的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很多人都这样说过。”仲聆漠然:“睡吧。”
步庞终于昏了过去。
仲聆抽出了他抱在怀里的剑。
他已经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外面来了一个人。
胡人是分散开了吗?仲聆冷静地做着分析。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仲聆一手持鞭,一手拔剑。
鞭子蓄力,蓄势待发。
剑出鞘,刃锋冷厉。开门的瞬间,他劈手扔了过去。
然后在同一瞬,他看到了班青的脸。
仲聆吓了一跳,脱手前偏了一寸,那柄剑堪堪擦过班青的头发,把后面的木门劈裂了。
门里门外,两人对脸懵逼。
仲聆慢慢收起了手里的鞭子,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狼狈的小土匪。
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亵衣,乱糟糟的短发沾了树叶,脸上也有灰扑扑的手印,不知道在外面折腾了多久,才弄成这样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仲聆,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仲聆错愕。
班青起跑、加速、起跳一气呵成,在仲聆反应过来前,就像一颗点燃的炮仗一样冲进了仲聆的怀里,死死抱着他不撒手。
班青嚎啕大哭:“仲聆——你是鬼我也要你!你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胖:我们是不是见过?
仲聆:套路太老,下一个。
班青:呜呜呜呜呜(一边哆嗦一边求抱抱)
仲聆:这个套路没见过,我再感受一会儿
第21章
“我不该怕你,你本来就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你……”
“呜呜呜呜!对不起——”
仲聆被班青抱住,居然没能立刻挣脱。
土匪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流下的眼泪也是烫烫的,透过衣服,烫到仲聆身上,让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都是我不对,你这么美、这么好的人,被我害死了,是我忘恩负义,是我没有良心!”
班青哭得抽噎:“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就直接拿去吧,你出了这口气,就去投胎转世,一定要投个好人家……”
仲聆眼神温柔了一瞬:“我投不了胎,转不了世。”
“为、为什么?”
“你叫出了我的名字,留住了我的魂魄,还让我怎么走?”
班青信以为真,全身震了一下,正要抬头看他,却被仲聆按住了他的脑袋:“你不要看我。”
班青懵道:“啥?”
仲聆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幽幽道:“我从山崖上跳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头破血流,现在的样子吓人的很,再没有从前的模样了,一点都不好看了。”
班青想动,却被仲聆摁在怀里,他哭着说:“你要是不去投胎,就跟我回家吧,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你。”
“此话当真?”
“你跟我回家,白天阳光足的时候你就躲起来,我出去干活儿,赚钱回来给你花,我给你买纸钱,供奉你的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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