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曾犹豫,李焱将薄薄的书册扔进火盆,看着它化成灰烬。
“屠杀李家村的毒手,断了,村民鲜血做的邪器,毁了。”李焱抬起头,正对上爷爷含着赞许的眼睛,“那主使,也跑不了。”
除夕之夜的常家禁地之中。
七座狐尾石像的封片揭开,浓稠如油的黑气顺着石像的裂缝流出、迸裂,汹涌地汇集,七个幼童端着阴惨凛然的笑容,忽的就发疯般撕扯着自己的衣袍、头发、皮肉,拖着残肢骨骸往一处爬去,所有的血肉凝聚一处,最终那清隽冷冽的青年宛若新生,锋利的眉眼扫视着常家禁地中的所有人。
再浓的夜色也不及他身上的衣袍,似乎是吸着世间所有的黑暗,犹如黑洞般吞噬一切。
手指一勾,一人便头身分离,再一攥拳,又是烈火焚身,那洞中尸横遍野。
常明瑾的头被那黑袍青年生生拽下,嘴角带着妖冶的笑容,无头的尸身上,脖颈的血肉中窜出一条黑色巨蛇,血红的眸子瞪着,口中发出“咝咝”的声音,似是嘲笑一般。
那青年环视,所有的尸体中均爬出黑蛇,整个山洞蛇信的吐息不绝于耳。
青年皱眉,注意到脚下黑袍的一角已经残破。
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猪。
不,那并不是猪,鼻子太长了,耳朵太小了,四肢太细了……也不是,是鼻子太短了,耳朵太大了,四肢太粗了……总归是,它的样貌似乎就是那样,却又时时刻刻在变化,也可能连颜色也不尽黑白两色,可能只有手掌大,又似乎巨大无比。
恐惧已经不足以描述,那是深深刻印在本能中的直觉。
再也没有一丝希望了。
黄玉良看着禁地中央那座巨大的蛇骨雕像,听说这是常家祖先巴蛇的遗骨,但是仅为化石,已经没有了魂魄的依存。
“这便是常家家主的责任吗?”
常明瑾扫着山洞内狐尾石像的灰烬,胡二娘说这东西最好的归宿便是祭到黄河,有说法是当年黄帝斩蚩尤挫其肉身为神州黄土,黄河便是将世间万恶带走的净水,所以这东西也着此处理。
“你又知道了?”
“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大概的直觉。”黄玉良笑着,“吃噩梦,或者说吃噩的梦,都说混血半妖极易堕入魔道,你到今天……却是……该说是大幸吗?”
“我出生时,我姥姥给我占卜,说是大吉大凶,”常明瑾飘出一丝笑意,“所以说,谁知道呢。”
“我明天回去。”
“随你。”常明瑾看着黄玉良转身,盯住他后脖子上一处细小的血痕,他要的已经得到了。
李焱过了正月十五回了北京,因为爷爷又从老房翻出了线索,所以他也等不及再去搜一遍。
父母故居目前还存留的只有三处,被爷爷翻出毒手功的是较早的一处,李焱在四年级之前都住在这个老平房里。更确切的说,这一处房产早前属于母亲吴绣玉,姥姥姥爷在李焱开蒙前就去世,所以这里的记忆更多只留了他们一家三口。
巷子前的马路已经整修,很多高矮错落的砖墙也已拆除,只有稀疏错落的枣树还留着二十多年前的模样。
李焱环视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心中猛地一个钝痛,恍惚间周围所有的景色恢复到从前,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小伙子,没事儿吧?”
一个买菜路过的大爷见李焱捂着胸口当街瘫跪下来,以为他是心脏病犯了,赶紧过来看看。
“没事没事,谢谢您,”李焱揉着胸口,“刚才忽然疼了一下,没事。”
“哎,小伙子,”大爷看着李焱,“我看你眼熟,你以前住这块吗?”
“住过,但是得二十多年前了,您是这老街坊吗?”李焱看着这大爷岁数比父亲稍长,心里却没什么印象。
“啊……算也不算吧,也搬回来没两年,你家人姓什么啊?”
“姓李。”
“哦,”大爷点点头,“身子没事吧?”
又热络几句,大爷便往街里去了。
李焱翻出钥匙回了家,久无人住,家中具已落了灰,有些许人来过的痕迹,但应是爷爷不久前所留。
李壑从这翻出了毒手功,就意味着李飞蒲得到的时间比预想更早,而不是在受控后才接触。
虽然说父亲修炼毒手功是在失踪之后,但李焱有点难以想象,在得到那秘籍后父亲并没有及时销毁,当时的心态到底是怎样?是否早就动了修炼的心思,准备以这阴毒的武功杀掉当年屠杀李家村的大爷爷呢?
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李焱又再次挽起袖子翻找起来,再不放过家中任何一个角落,从另一个故居来看,少不得还有暗格。但正如一进门那样,家中留下了爷爷翻找过的痕迹,这个屋子中的暗格都已被他寻遍,想来毒手功就藏在其中之一,其余的都已经空空如也。
李焱正垂头丧气,手机适时响起,是黄玉良问他何时回家。
他其实没想到黄玉良初四就回了北京,半个多月没见,他已等不及想见到他。
出了屋子来到院子中,李焱心口又是忽的一疼,扶着墙根坐下来。
恍惚间,冬日的冷冽散去,升起一种盛夏暴雨前的闷热,刚刚锁上的屋门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猛地推开,朝他跑过来。
直接打了个激灵,心口的疼痛消失不见,那奇异的闷热也消失不见,房门也那样安安静静的闭合着,更别提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李焱几乎什么都没看清。
“操他妈这是闹鬼了么……”
送走了樊华,常明瑾回到家的时候,母亲胡二娘正在摆弄一枝凋残的腊梅,似乎是感知着冬季已过,上头的花瓣争着往下掉,落了一桌。
“扔了得了。”
胡二娘抬眼看了儿子一眼,“东西没见坏就不要了,都像你似的,日子怎么过呀?”
常明瑾听出母亲话里双关,“您似乎很喜欢黄玉良,我可生气了。”
“你要是早前动了杀心,我也就不管了,但是眼下动不得,你也知道,为什么下手还没轻没重?”胡二娘戳了戳常明瑾的眉心,“什么时候才学的乖?”
常明瑾对黄玉良动了钻心噬髓的咒术,得到不少机密的信息,这些信息若不是他这样强制夺取,黄玉良估计会隐瞒到底。常明瑾心底对这种违逆生出一种难言的暴虐,本欲不顾死活施术搜刮到底,若不是关键时刻胡二娘阻止,此时此刻黄玉良就已被埋了。
钻心噬髓能看到人的记忆,但却是不规则不连续的短暂片段,且只有画面没有声音,这也是当时常明瑾处理掉寒净寺五僧之一时,没能得到确切信息的原因。好在黄玉良多数时候都是在跟人交谈,而常明瑾恰好读唇能力不错。
他已能非常确定李焱的亲生父亲就是那个名叫祁红伟的金棕发色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们那个什么九门龙子,正是胡家昔日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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