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找到他……”关树东抓着张广之的胳膊,“他有什么怨气都无所谓,我愿意给他爸偿命,也愿意给他偿命。”
张广之看着关树东眼中深处的悲戚,这就是他不能理解的重要原因,明明杀的是别人,毁的却是自己。
黄玉良微微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阳光。
他看起来焦急又慌张,泥泞的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嘴唇抖着,似乎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男孩子不能老哭啊。
黄玉良张了张嘴,喉咙干得仿佛被撕裂过。
“我……没事……”
李焱把水壶拿过来,用瓶盖盛了水一点一点喂黄玉良喝下。
“还……还疼吗你?”
“你是不是,白骨精变出来……迷惑我的啊?”黄玉良偏过头,看到母亲黄颖就睡在他的旁边,心中落下一块大石,“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祖国的花朵,不接受……敌人的糖衣炮弹,虚假笼络。”
“还贫呢……我是真的,”李焱想掐黄玉良的胳膊,但是下不去手,就掐自己的,“是真的。”
“但是我是假的。”黄玉良看着李焱,觉得他真可爱,“你看到的我的样子,就是假的。我只是……身上被施了个障眼法,让我……走不动,但其实,并不是这个样子……”
李焱看着黄玉良,想起他当时留下的最后的话就是一个谎言,现如今他成了这副样子,睁眼的第一件事还是说谎,只不过这些谎话都是为了他,为了保护他、安慰他。
“骗子,”李焱伏在黄玉良胸口,只有听着他还跳动的心跳才能稍微安心下来,“大骗子。”
“我没骗你……”
“你骗我也没事。”
“嗯?”
“但是你不能说走就走,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好好编、好好骗我啊……”李焱简直不想去回想那天晚上黄玉良说走就走的模样。
“嗯……对不起……”黄玉良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李焱的头,他惊喜于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见到李焱,但也清楚目前危险的局势,“只有你一个?”
“还有……”李焱抬起头,想起祁红伟就在周围搜查,他和黄玉良这样亲昵的动作被看到了不太好,“那个……祁先生。”
黄玉良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看着李焱提及祁红伟时的神色,心中感叹果然所有被称之为“秘密”的事,最终都会曝光。既然是祁红伟也一并前来,黄玉良倒是理解了伤势痛楚减缓的缘由。
“他是……不会说谎话的人,你要好好听他说,”黄玉良看着李焱,“既然见了面,就不要……我也不能说不要你生他的气,但是别有遗憾,嗯?”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呢……”李焱见黄玉良说话底气不足,就不再让他多言,又慢慢喂了些水。黄玉良由于一直被读取记忆和失血过多的缘故,没撑多久就又昏睡过去。
李焱一直守在黄玉良身边,两人的手紧紧握着,他不想再和他分开了。
天色渐渐暗下去,祁红伟搜查归来,顺便抱了干柴来生火取暖,回来时见到李焱和黄玉良双手紧握,也没说什么。
李焱注意到祁红伟的神色,他发现了却什么都没说,反而激起李焱一种逆反心理,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到,这就是儿子对父亲的叛逆。
“我和他……是……那种关系。”李焱迟迟不敢向爷爷说出口的话,此刻直白的说出来,反而感觉没什么。
“啊……”升腾起的火苗映红了祁红伟平静的脸,“我知道。”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李焱想起爷爷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时,那样恼怒那样不理解,祁红伟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让他别扭,甚至有一种感觉,他觉得祁红伟的不反对是种愧疚,并不是发自本心的赞同,如果是这样就更让他生气,没来由的生气。
“我见过不少,半妖中有不少,”祁红伟转过头看着李焱,那火光之中,他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条路不好走,但如果你们是真心的,就不用管别人说什么……”祁红伟忽然住了口,他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并不适合。
“那,你和我妈,是真心的吗?”
果然如此。
祁红伟几乎痛苦地闭上眼,刚才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好,果然就还是说到这了。但是仔细想想,这是他们两人间不可忽略的一座巨峰一道绝壑,又怎么可能对这件事避而不谈呢?
“你知道吗?我曾想过,最好的情况,就是……”李焱坐在火堆旁,看着祁红伟的侧脸,他就像看到了十多年后的自己,“我既不是我爸的孩子,也不是我妈的孩子,我是被他们收养的,因为一些事,所以我亲爸把我托给别人了,但是……我查到的事情,却让我相信不了,”李焱指着黄玉良,“我们俩吵架,就是因为他向我爷爷说了实情,我爷爷又不小心跟我说了,他说是骗我爷爷的,但其实他没有,他那么说就是为了让我觉得我妈没问题,你和他早就见过面了对不对?他在保护我、保护我妈、也在保护你,然后我……”李焱说着,声音都有些抖了,“然后我就把他弄丢了,他现在浑身是血的躺在那……”
祁红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鼓起毕生的勇气,用那只从无败绩的无敌的手,覆在李焱的手上。
“都是我的错……”
祁红伟和吴绣玉是青梅竹马,两人住在同一条小街。吴家修八极拳,功夫刚猛;祁家不轻易显露,仅是皮毛就已让人赞叹精妙,谁也不知这一脉相传的无名武功长达千年,一招一式都是凝练的武学精华,练气心法更是古时肉身成圣的路子,当然更是没人知道,祁家还有一个名字叫“狴犴”。
就如李焱查到的消息那样,祁红伟和吴绣玉这一双清俊貌美少年儿女,以武会友渐生情愫,这不是什么意料之外。意外则是,祁红伟十八岁那年跟随父亲去解决一个事件,这一去就是五年多杳无音信。吴绣玉不愿意认定祁红伟死在外地了,哪怕说他已经娶了别人,也想等一句准话,但在当时那个通信不发达的年代,这一句准话都难得,空等谁也等不起。
当年她二十二岁,还是由于年代问题,她的婚事家里已催得急如洪水。
这个时候吴绣玉认识了李飞蒲,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比武从未占上风,对祁红伟是根本打不过,对李飞蒲,是根本打不着。
一年后,吴绣玉嫁给了李飞蒲,祁红伟也回来了。
李焱一边听一边捏着脑袋,他都猜着了,狗血电视剧都这么演,不……狗血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当时,我就觉得,我和绣玉我们俩没缘分,就做朋友吧,我也是实在想见见她嫁了什么样的人,就约了飞蒲一块吃饭,然后就说起了他们怎么相识……”回想起年轻岁月,故人犹在时,祁红伟嘴角不禁浮上一丝笑,“她从来没打着过飞蒲,话赶话的,就说让我试试,过了几招,我就看出他是燕子李三,这轻功,她打不着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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