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胜没有黄玉良的好脾气,对林秋白刻意渲染气氛的讲故事方式十分着急,“你能不能说重点啊?这么啰嗦!”
“别着急,信息不怕多,你继续说。”
“还是黄哥有见地!”林秋白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个堂姐,家里排行老二,在我小时候,家里人就说她行为不检点,然后被夺了我们这一辈的中字,后来一直再也没见过她。”
据林秋白说,在他的印象中,堂姐林秋紫是一个特别规矩、温婉的姑娘,也是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从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当大小姐培养着。在林秋白十二岁那年,被绑着推到家中大院里面,大冬天冷水泼身,一家长辈围成圈来唾骂,林秋紫的父母哭得翻了白眼也没人管。
林秋白当时并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只偶尔听说姐姐不检点,至于怎么个不检点法谁也不曾多说。等他长大之后觉得事有蹊跷,所谓不检点无非是男女关系之类,怎么也犯不上当时那种阵仗。
然而从那时起,林秋紫就再也没在家中出现过了。
直到不久之前,姜胜到了南京,林秋白去偷他大伯秘藏的米酒,偶然间发现了一间半地下密室,密室的窗户被木板封住,堂姐林秋紫就坐在里面织布。顺着木板的缝隙可以窥见室内,偌大的房间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然而占据了主要空间的就是一台巨大的提花木织机。
林秋紫的父母在当年那场变故之后,不久便郁郁而终,但林秋白怎么也想象不到,堂堂林家大小姐居然被圈在这屁大点地方织布?
当时林秋白就喊了姐姐,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姐姐只是哭,并要求他不要跟任何人说发现自己在这里,不要去找大伯更不要报警。看着姐姐软弱的样子林秋白简直生气,但是仔细一想,林秋紫甘愿在这里织布也肯定有苦衷。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林秋白就想到了那两匹被恢复的十七大锦,因为再也没有什么怪事能和这件事联系起来。
“你是觉得被恢复的十七大锦都是你姐姐织的?”
“要不然大伯监禁姐姐干什么?”
黄玉良想了想,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的确挺明显,但是想要了解透彻乃至解决还都挺麻烦。“我想看看你们家目前所有的十七大锦,或者见你姐姐一面,你看哪样更容易?”
林秋白想了想,“我大伯家外人一般不让进,你要看云锦可能还容易点。”
黄玉良看了看姜胜又看了看林秋白,心里大致有了个谱。
李焱万万没想到,爷爷曾寻找到的族人,已经出家了。
在交谈中,对方说是因为当年目睹了李家村的惨状,即便出逃也是时时刻刻噩梦萦绕,直到皈依了佛门,心绪上才得到了一些安宁。李焱本想着有可能从对方那寻得一点父亲或大爷爷的线索,但是照眼前的情形来说是不可能的了。
沿着鸡鸣寺的台阶走到药师佛塔前,李焱真诚地向佛祖许愿,希望能够寻回父亲,让他放弃血仇和一切非人的繁乱,早日一家团聚。
正闭眼祈愿,肩头就被拍了一下,李焱回头,身后站着一个面容清秀和善的青年。
“您有事儿吗?”
“这里说话不方便,您能跟我去那边吗?”青年指了指阶梯旁的隐蔽处,“请您别误会,我并非有歹心。”
李焱也不怕他,看他细胳膊细腿的估计一脚就能撂倒。
随着青年来到阶梯旁,李焱特意站在阶梯对面,免得对方趁他不注意把他推下去,“您说吧。”
青年拾起地上的一枝短树枝,又抓了一把土,洒在地上,粗略地画出一根骨头的形状,“您有见过这个东西吗?”
李焱看了看,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觉得是什么,但是越看越心惊,就好像这个简单的图案在变得具象,从形状和长度来看分明是狐尾石像,“这个……”
“您摸过它,是吗?”青年看李焱不准备反驳,随即笑了笑,“没关系,好在您接触的时间不长。”
“您怎么知道这个东西?”李焱刚上前一步,又猛然想到知道这东西的绝非常人,不自觉退后了一步,“您……”
青年对李焱保持距离的举动并不在意,朝李焱指了指阶梯下,“那位是您的故人,是吗?”
李焱心说简直他妈的见了鬼了,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您如果能向她要一根红绳来,是最好不过的了。”
李焱几乎是下意识地服从命令听指挥,赶紧去找那位皈依的李家村大婶要了根红绳来。
青年接过红绳,捏起一撮树下的泥土,在红绳上搓了搓,又递给李焱。“这寺院泥土中的清净之力可以祛除邪气,我已经将这力放在绳子里,您戴着它吧,能不摘就不摘。”说罢,青年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李焱上前一步拽住青年的衣袖,“那个……您是知道这个东西的吧?您能不能告诉我更多一点,我没有坏心,我不是要用它作恶……”
青年拍了拍李焱的肩膀,“希望您放下这些,离得越远越好。”
“我要用它找到我父亲,我……我父亲在收集这个,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我在找这个,也是因为他要解开这个东西的封片。”李焱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人类,但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并非邪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青年能够帮助他。
青年笑了笑,一个转身,在李焱眨眼的瞬间,已经身处台阶的下方,
“哥们!那个……先……先生!”李焱追上去,他觉得这个人绝对知道什么。就像爷爷说的,李焱作为这一代燕子的继承人,找到父亲已经不仅是他个人的愿望,一定要杜绝父亲用毒手功和石像为祸,这是他的责任。
李焱身法轻灵飘逸,几步就跑下台阶,隔着四五个身位,李焱几乎听到那青年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对方嘴唇未动,声音却飘入耳中,“我虽看不透人心,但知道您是善类,执着是苦。”
李焱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就算追上去,那青年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心底里涌起一种悲伤,仿佛真的有苦涩的意味弥漫开,也仿佛有一道光直射在他深埋心底的秘密,连他自己也不愿去碰触、正视的,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察觉的:
这一切终归是徒劳。
黄玉良晚饭后才回来,一进房门,就听见李焱的大吼。
“出去!你先出去!”
黄玉良朝屋里探了个头,看见李焱站在床边,捏着一件背心挡在身前,“你干嘛呢?”
“废话!装什么傻?”
“还偏找我不在的时候,你至于吗?又不是没见过。”
“你去找姜胜呆会儿行不行?”李焱脸都红成猴屁股了,“大爷您行行好!”
黄玉良几乎难以抑制阴险的笑容,一步步朝李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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