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但无妨。”司决看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不禁失笑,拂袖把书都装了起来,悠然起身“还有下一处。”
晏重灿跟着他走进旁边的房间,这房间更小,一张床就占了大部分地方,床边的木柜低矮,两个抽屉都大方地敞开。司决走过去从中拎出了一个令牌,借着光打量半晌,挑眉塞进了袖口。
这厢晏重灿还在不顾形象地在床底摸索,并挣扎着拖出了一个红色木箱:“我闻到了灵药的气息,好像是一箱丹药。”
说着,他就准备将箱子打开,在他动手的同时司决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味,却依旧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着他信手掀开了盖子。
“这么多!”晏重灿抱着箱子惊叹。
果真,这木箱里铺着一层丝绸,而丝绸之上正是四排五列共二十瓶丹药,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很快就充盈至整个房间。
晏重灿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突觉识海一阵刺痛,视线逐渐模糊,在往下软倒时他本能地向司决伸出手去,最后一眼却只见到司决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倒下。
这一觉仿佛睡过了千年。
他听见铁骑的声音。
看见飘扬的旌旗。
边关变炼狱,守城之战化作火中煎熬,不分敌我共浴血河。
他看见十余城池荒无人烟,寂静无声。
突然一声长鸣,鲲鹏展翅从荒城飞过,广阔的天地不过它稍稍振翅便能掠过,狂风掀起遍地染血尘土,鲲鹏不觉悲哀,却只觉得畅快。
“我说了吧,只要跟着我们干,这天下迟早任你游荡。”说这话的人声音粗犷,几番哈哈大笑。
他又见无数信徒向着无脸神像跪拜,为一句号令献祭血肉,将满身修为拱手奉上,这些虽死犹荣的扭曲面孔在血色之中尤为可怖。
蓦地随着巨响一切幻象尽皆消失,他识海中只余下一个背对着他的黑袍男人。
“你生而为何?”他沉声发问。
晏重灿双膝被定在地上,身躯如同不是他自己的,丝毫不得动弹,只能在强力的威压下以臣服的姿态回话:“不为何。生不由我选,死亦不可知,既如此,此生何必求一个答案。”
“缥缈如烟,游离如飞尘,当真是你所愿?”
“哈哈哈,我所愿就真如此重要?飞尘又有甚不好,不拘于一室乃是天下之大幸。”晏重灿头不受控制地垂着,双目却上挑着狠狠看向黑衣人,那不算高大的身影着实可怕,令他只是直视就心中打鼓,但他不愿服软,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他身上多得到些信息。
黑袍男人始终不动如山,就如一座雕像般毫无破绽,听见晏重灿的话竟是畅快大笑。
“说得好!那是谁在禁锢我们,又是谁要使人束手束脚压抑本性?一身修为,满怀抱负,只为让人尽展能为,而非困于这天地牢笼之中,成为缺翅残鸟,含恨而终。这才是天道本质。”
晏重灿刚要反驳,又听他道:“若你想护一人,当如何做?”
“自是寻出一条生路,为他铲除一切祸患。”
“人心本恶,祸患就如野草,随时会复生。”
“可……”
黑袍男人似是觉得戳中了他的痛处,声音愈发激昂:“自当斩草除根!”
尾音震荡,直穿识海,晏重灿本就受控的识海立即混沌一片,他迷茫地跟着低声重复:“斩草除根……”
想杀之人皆可杀,无错之人生而是罪只管屠戮,将一切斩草除根,将天下占为己有,便再也不用担心其他……
真好啊……
尖锐的疼痛就在他陷入之时刺入骨髓,他哀嚎着抱住头,疯狂挣扎,那疼痛却愈演愈烈,从筋脉蔓延至识海,就如有人在他脑中埋了一根针,此时正在缓缓往外拔出,每一息于他都是折磨。
“醒来!”
煎熬中,熟悉的声音如一泓清泉缓解了他所有的难受,晏重灿深吸一口气,犹疑地睁开眼睛。许久,他的目光才恢复清明,直到看清眼前人的脸时,已然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晏重灿眨眨眼,显是还没反应过来。
师兄好看的脸与他不远不近,正暗含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心安理得地赏了会儿美人垂怜的目光,又动了一动,这才发现不对劲——他头下的触感柔韧,不像枕头,也不像床板——晏重灿悚然一惊,这是他师兄的大腿!且师兄的手还牢牢抱着自己的腰,生怕自己因为挣扎而挣脱出他的怀抱。
此前遭受的所有苦痛统统散尽,少年从脖子一路红到了头顶,刚要爬起来,身体一软,就又倒了回去,仿佛投怀送抱一般。
晏重灿:“……”
司决倒没什么波动,依然是风轻云淡,边将他从自己腿上扶起,边道:“箱中有他们的神识,你受它蛊惑开了木箱,神识便侵入你我识海,妄图植入执念,引我们堕魔。”
“那你……”
“我先醒一步,为你逼出了神识。”司决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可还好?”
晏重灿红着双颊连连点头:“师兄我没事的。”呆坐了片刻,又期期艾艾地凑过去认错:“都怪我意志薄弱,方才受了蛊惑,差点害得师兄也中招……”
“不怪你。”
司决打断了他的反省之语,为他拢好外袍,还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该走了。”
师兄脸这么冷,但人真是太温柔了。晏重灿捧着心亦趋亦步地跟在他后头,没来得及看路就撞在了他后背上。
司决停了步,稳立如山。
“识相点就把东西都交出来,要保命还是保财,应该分得清吧?”
晏重灿闻言忙错开一步越肩望去,便见他们之前的的来路上已站了八个修士,分别是两个金丹四个筑基还有两个炼气弟子,此时都仗着有金丹修士撑腰,鼻孔朝天地望着他们二人,而那金丹修士也是满目贪婪,一遍又一遍地打量他们,想看看他们都找到了什么好宝贝。
想必这只是一群听闻泓玄宗找到了地宫,闻风前来的鬣狗罢了。
“不知众位是何人?”晏重灿心中鄙夷,镇定问道。
一个长着麻子的炼气弟子嗤道:“哈,连役灵宗的服饰都不认识,泓玄宗果真都是一群乡下佬,难怪要与凡人为伍。”
晏重灿这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们眼熟了,当初他也算与役灵宗有几面之缘,但印象不深,才没想起来。
“劝你们懂点规矩,这样大一个地宫,难不成你泓玄宗还想据为己有?这让我们其他宗门如何自处?”这炼气弟子不仅胆子大,嘴上也毫无遮拦,对着两个前辈毫无谦卑之意,直说得司决也微微皱起眉来。
晏重灿冷笑一声,不以为意:“我自然懂规矩,自古以来任何洞府秘地皆是先发现者得,地宫入口已有阵法警示,诸位却生生闯入,并拦人劫财,倒不知是谁不讲规矩了。再者……何时天下第一宗门也轮得到一个炼气小儿来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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