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的紫羽拂过石台,就见台上蓦地浮现出两行晦涩的字符,应该是古语。
他一字一字地读了下去:“仙魂玉骨,承上神之气。天根龙脉,接九幽之息。”
语毕晏重灿只是瞠目结舌。
惊雷天鹰笑道:“明白了?你自是不必赘述,有此来历的天下唯你一人。而司小友根骨超绝,且在那九幽之地修炼过数年,你二人正是天选之人。”
惊雷天鹰只看他们一眼,便看见了他们的一切。
“灭世之危都在天道的计算中。上古之战是第一次,天道的裁决令得神明泯灭,遗民奔逃,而这次……我虽看不破到底是何事,但它已然开始准备。将你们送去神遗之地便是它诸多判断之一。送走你们,我的使命便结束了……我也到了该魂归故里的时候了。”
“爹……”天倪再次落泪。她才与自己的亲人相遇,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竟就要面对天人相别。
惊雷天鹰的身躯似乎巨颤了一瞬,紫光一闪,它竟是直接让天倪陷入了沉睡。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仿佛盛满了沉重的悲哀,只是虚影的翅膀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她刚接受传承,必须稳定神魂。你们命人将她送去你那方小世界吧……能见此一面,吾此生无憾矣。”
“前辈……?”
“你们已至神殿,通道即将开启,现在便令人将她送走,不得迟疑。”
见他如此坚定,晏重灿只好压下心中不忍,让获月化作原形,柔声道:“你带她回家,让姐姐们好生照顾她。”
“你呢?你不回家吗?”
“暂时不行,你先回去等我。”
“好,好吧……”
获月俯身,等他们把天倪放到它背上,它扇了扇翅膀,就见惊雷天鹰蓦地在它眉间送进了一道细光。
“金虚圣雀家的小崽子,此乃上古神光,如今不似以往,我们无法修得真正的神通。你好生熔炼神光,早日成年罢。”
“谢谢前辈!”获月眼睛一酸,再次俯身,朝他深深一拜。
惊雷天鹰坦然受了这礼,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获月出了夜魄狱山才回转身来,对晏重灿与司决道:“这是我留下的两滴血,融进本命法宝中,足以保你们一次命。小女为你们所救,又受你们照顾,我无以为报,只剩下这些,请收下吧。”
两个玉瓷瓶在半空乍现,飘到他们面前,知道无法推却,两人对视一眼,只得恭敬地将瓷瓶收了起来。
“再有一个时辰,天道便会借我之力开启通道。其实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它要你们去往神遗之地到底有何深意,只能待到达之后,你们自去寻找答案。”
“是。”
此事事发突然,甚至是猝不及防,还不是小事,但晏重灿不敢拒绝,也不愿拒绝。不说灭世这等虚无缥缈得像是传说的预测,单是神遗之地的机缘便让他心生向往。再者惊雷天鹰在此地以命等待,他光是因为这个,也是要走上一遭的。
这一个时辰他们便只是端坐在一边,静静听着惊雷天鹰的教导,端得受益匪浅。
听到回来时的通道需要他们自己学得神通,自己打造时,司决面上才有了一丝肃然。一个不好,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他一个人敢赌,可……
“别想太多,我们一同去,”晏重灿握住他的手“这是命运的选择。”
一个时辰于他们只是弹指间,获月飞去甚远,它好似有什么感应般回头看去,神兽的超凡目力越过千里,它看见漫天乌云一丝不存,日光洒在平坦无边的大陆上,风光秀丽,一切如常。舒心地振起双翅,准备继续启程时,它蓦地心神剧震——群山何在?
“先天一气今常存,散在万物与人身。”惊雷天鹰的身躯在一瞬间化成了实质,猛涨至千丈之高,黑云散去,云霞披身,使他就如一尊顶天立地的佛像,宏伟庄重,不怒自威。
“魂魄归根,开其天道!”
群山在他的双翅挥动间如烟消散,天地颠倒,融于一处,实实虚虚,虚虚实实,不可辨别。
晏重灿痴痴地看着他大显神通,但凡是个修道之人,都会为这一壮丽奇景所折服。惊雷天鹰的声音就如同他突破时天道的喝问,威严又玄妙无比,他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虚无,如果真理是星星,他现在就正漫步在浩瀚星海之中,目之所及皆为大道。
他们像跌入历史化作的洪流中,又好似进入了一张扁平的画卷,无数的景象穿梭而过,只有惊雷天鹰始终稳立在前方。这般骇人的神通只是他一缕魂魄施展出来的,他们简直不敢想象在远古时的神明又该是如何的强大。
“道友们,本座就此别过。”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司决与晏重灿齐齐一震,惊雷天鹰竟与他们以平辈相称,这实在是天大的殊荣。
脚下的道路渐渐坚实,取而代之的是他开始消散的灵魂。
他的眼睛在最后一刻发出遮天蔽日的夺目光彩,像一轮指路的太阳,告知他们大道终点的所在。两人对着他一揖到地,便听他的声音如雷响起:“今日一别,再无见时。望道友谨记,世界无数,大道恒常,勿忘故里,勿安于故里。诸天宇宙,真理无穷尽,道友必要跟随到底。”
“弟子谨记。”
晏重灿大声回道,然而通道已开,惊雷天鹰终是回到了他的故土,神族共同的魂乡。
虽然惊雷天鹰甘愿以平辈相称,晏重灿却依旧把他当做老师,一言之师,是他对他最大的尊敬。
待一切沉寂,晏重灿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叶小舟上,司决在一旁仰躺着,不知在想什么。
星光洒落,没有天也没有地,虚无中这艘小船好似没动,又好似在随波流淌,奇异的色彩构成了这片世界,他伸出手去,几点星光落在他手上,随即消失。
船下自然也什么都没有,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他试探地戳了戳司决,坚实的胸膛告诉他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慌张一下就没了,晏重灿安心地躺到了他身边,半开玩笑道:“一切皆虚,唯你真实,这也是大道之理么?“
“这要看你的心。”司决一动不动地道“若你的心如此,则大道如此。”
“我的心……你想怎么看?”他支起身子定定地看着他。
沉默蔓延了片刻,司决轻笑一声,趁他不备,抬首吻住他的唇,贴着柔软的唇角哑声道:“两心相通,何须探看。”
享受着他的吻,晏重灿紧紧抱着他的腰,小声感慨:“我从未想过,就是天意也希望我们相遇。此前我一直在想,我对你的喜欢是发自内心,还是当真受天道影响……”
说到此处,司决的身体一僵,许是怕他真的在矛盾,晏重灿安抚地亲了一口他的下巴,继续道:“但方才看到你时,我便恍然大悟,若连虚实都无法辨别,我又如何敢自称喜欢呢?即便天道不存,我对你的心也不会有丝毫动摇。你是我的道,我一定会对你跟随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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