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秉文争道:“这做菜的可乐跟喝的可乐不一样!”
骆攸宁道:“同一瓶子里出来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虞秉文没法解释,只能赶他出厨房:“少废话!给你做就不错了还敢嫌弃。”
两人你来我往拌嘴正欢,冷不丁外头“哐啷”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大门上。
两人吓了一跳,同时收声,对视了眼。
骆攸宁要出去看,虞秉文拽住他不让:“等等,我陪你去。”
他从料理台上抽了一把菜刀紧攫手里,挡在骆攸宁身前,轻手轻脚走出厨房。
客厅未曾开灯。向晚余晖收了昼光,只剩如黑纱般阴郁的昏暗将一切沉沉笼罩。
屋里是幽静,屋外亦藏阒寂。往日楼上楼下嘈杂声响均歇,似被这混沌的暗夜吸去了生命。
“哐啷——”又一声重响撞在了门上。
骆攸宁有些按捺不住,可虞秉文死死拦着他,先一步扒在门上透着猫眼向外看去。
巨响惊动了走道理的感应灯,浊黄的光线尽头恍惚站着个人。
高大的身影被斑驳的光影所模糊,若有若无,更似倚在墙角的拖把扫帚一类物事渗出的影子。
虞秉文扒着猫眼瞅得半晌不给反应。骆攸宁蹲在不由紧张,拽着他衣角小声问:“外面有人?”
虞秉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把他推开些,又忍不住瞪大眼睛更仔细看了看。
感应灯徐徐暗了下来,那黑影晃悠悠往前靠近了一些。恰好对门的人家开门出来,客厅里日光灯重新照亮了楼道,再看那处,已是空空如也。
“呲啦”一声,水入油锅,不知哪家炒菜炒得惊天动地,所有声音在那一瞬间重返人间。
隔壁动画片播得正起劲,童言童语逗得小朋友笑咯咯;楼上小孩子又在拍皮球,砰砰响动惊得另一家的狗狂吠不止。
骆攸宁打开了客厅的灯,光线倾泻驱散了屋内沉寂的暗。
他看到虞秉文挡在他的身前盯着大门,目光微滞,脸色亦有些煞白。
他伸手在虞秉文面前晃了晃:“大虞?”
虞秉文一下回过神来,他唇齿翕动片刻,打了个冷颤,“没事,是隔壁的声音。”他佯作镇定,拍了拍骆攸宁的肩,“走了,鸡翅应该腌了差不多了,我去给你煎上。”
骆攸宁抬手要抓他的手,可触碰间陡觉他指尖发凉,掌心湿潮尽是冷汗。
虞秉文大步流星,直走厨房。液化灶转了小火,摆上平底锅加热。他动作熟练,铲子抬落,鸡翅纷纷下锅。
他动作急切,像是急需什么事却掩盖自己的失措。
骆攸宁看在眼里却不想逼他,只静默一旁。
鸡皮滋滋窜油,翻面煎烤至熟透,再倒可乐换中火烧滚了,末了调回小火收汁。
两人之间的沉默太过突兀,骆攸宁拿了盘子给他盛鸡翅。
烧好的鸡翅香咸软嫩,盛在白瓷盘里,色泽诱人。
骆攸宁没心思吃,他憋不住了,小声问他:“……大虞,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虞秉文又想敷衍不提。
骆攸宁压着嗓音轻声道:“大虞,我们是共犯。你遇到的,我也逃不掉。”
虞秉文看了他眼,顿了好久,终于开了口:“我爸昨天突然打电话让我晚上早点回家去等我堂哥。我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第二十三章
——客厅灯坏了,来回摁了几次都亮不起来。好在窗沿漏来街边路灯的微光,照得屋内影影绰绰。
他隐约见着沙发上坐着个身影高大的男人,便试探唤了一声:“堂哥?”
那人“嗯”了一声,也不说话。
虞秉文心里犯嘀咕,不知他爸怎么会把这堂哥单独留在家里。
“不好意思,家里灯又坏了。”他这么解释着,“堂哥你坐会儿,我先给你开电视看。”
那堂哥又“嗯”了一声,才突然道:你是虞秉文。”他腔调古里古怪,像是喉间闷着股浓痰,每一声都伴随着咕噜怪响。
电视不知哪个哪处出问题了,打开了也只有闪烁的雪花屏。
虞秉文调了半天都调不好,只好道:“不好意思啊堂哥,这电视也坏了。”
他借着灰白屏幕溢出的昏光向后瞧去。那堂哥端坐沙发面目模糊,一身黑西装平整直板,如同丧服。
他瞧着瘆得慌,忙借口去烧水泡茶躲进了厨房。
好在厨房灯倒是完好,亮堂堂照满屋。
他接了水放在锅炉上烧着,不忘还放把菜刀在一旁防身。
水烧开得慢,虞秉文蹲在厨房不想出去。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同伴在哪里。”
虞秉文一下警觉,回过头就看见那人面向着他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他的面孔为昏暗所掩,唯有脖颈处一道赤红的血痕清晰可堵。
锅炉里水烧沸,吱吱顶着盖尖叫不断。
虞秉文直觉周遭发冷,他瞪着眼前这所谓的堂哥,心里隐约有了模糊的轮廓,他不敢声张,手向后紧紧抓住菜刀刀柄。
那人盯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的同伴在哪里?”
滴答、滴答——
开始有水声,越来越多的水滴溅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渐渐急促,有如催命般。
虞秉文身心发冷,他眼睁睁看着他的堂哥向着他迈进了一步——
“你的同伴在哪里?”
他爸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客厅原似坏掉的灯倏然亮起,光明充斥着屋内屋外。
“你在家啊,你在家怎么不开门?!”他爸领着个青年,在玄关就对着他骂骂咧咧起来:“你堂哥敲门敲了半天,你在怎么也不来给他开门?!”
虞秉文惊了一声冷汗,面前只剩下一滩黑血,哪还有半个人影。
“——这块玉锁有用,”虞秉文伸手摸了摸骆攸宁细白的脖颈,“你带好它,他就找不到你。”
骆攸宁光听着便已是心惊肉跳:“可是……他会不断去找你。”
“他找我有什么用,”虞秉文嘴角微弯,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低声道,“又不是我杀了他。”
骆攸宁抓着他的手,十指摩挲缓扣,虞秉文掌心湿冷,黏腻得一如那一日冷却的血水……
“宁宁我真后悔了,”虞秉文的声音发着颤,他如梦呓般喃喃着,“我真不该带你去那里,我真不该放你一个人……”
骆攸宁一下捂住他的嘴:“该死的人总该死。杀人偿命,他本就该死。”
虞秉文看了他许久,随后扣住他的手。十指交叠,他在一瞬间仿佛坚定了某种决心:“他不会有机会再伤害你的,我以生命保证——”
翌日清早,还沉浸梦乡的骆攸宁愣是被虞秉文的连环夺命扣给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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