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晗定了定神,不明白为什么先生为问身为仆从的他这个问题,但是先生问了又不能不答,稍稍整理了思路之后,他才开口道:
“原因或许有很多……”
“跪着说。”君默宁淡淡的声音响起。
齐晗一顿,连忙斜退了几步在书桌外打横跪了,青砖冷硬,他昨日跪了铁链的淤肿未消,仆从的服侍又终归单薄,这一跪无异于
变相的酷刑,痛楚从髌骨处丝丝缕缕地传递出来。
齐晗忍了疼,说道:“回先生,原因或许有很多。从大处看,整个杭城的商业环境若是出现问题,绸布庄被波及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前两天亦晗和……和少爷去看过,世面并无异常;从小处看,布庄是否经营不善、掌柜伙计是否态度恶劣、布庄货源是否出
现劣质都是自身原因,若要查,当属首务;自然,商场如战场,同行竞争在所难免,是不是出现了恶意排挤的现象,若是有心,
不难查明。先生,亦晗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齐昀几乎崇拜地看着兄长,他怎么能在初初听到一个问题的时候就思路如此清楚地罗列出这么多的可能性?!
“昀儿,亦晗罗列得已经非常清楚详尽,你要好好学习。”君默宁直白地夸赞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清楚,并且解决问题。给
你五天时间,至少给我一个方法,至于实际操作,还要看你的方法是否实用。”
齐晗心中无比错愕,先生居然如此直白地夸赞他吗?这在过去的五年里都是……求而不得的事!如今……这到底是为什么?
事情已经交代完,君默宁最后道:“你先下去吧,功课和任务如何完成我不管,今天晚上戌时,准时来这里。下午我出去一趟,
你不用过来。明白了?”
齐晗躬身道:“明白了,先生。先生,您看……亦……亦晗还……”
“明白了就去吧。”
一句话扫落了少年所有的期望,他愧疚地抿了嘴,退了出去。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君默宁着手处理各项事务,好似忘记了还跪着的齐晗……齐晗再不敢分神多思,只好一边忍着越来越难熬
的痛楚,一边留意座上先生的动静。
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齐晗头上虚虚地冒着冷汗,两只手轮流掐着腿上的肉,他并不敢晃动身体,寂静的环境里,他那么清晰地
感觉到汗滴流过背后的鞭伤,激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跪过,虽说一个时辰时间不短,可是也
不至如此狼狈。
这时,侍卫莫鑫进门汇报,说是朱明和君易晞已经向西而行,他们日夜兼程,加之水路速度又快,明日即可进入蜀地。问主子,
是否还要跟下去。
君默宁沉吟了半晌,吩咐暂时撤了跟着朱明的人手,其余路线照旧。
莫鑫领命,眼角余光自然看到一旁的少年,训练有素的侍卫并无多余动作,躬身后退几步之后,出门而去。
“续茶。”君默宁吩咐。
齐晗几乎挣扎着爬起来,勉力克制了颤抖的双手续了茶水。再看先生依旧伏案,他也只好重新跪落。
小半个时辰之后,秦风突然进来,说是收到了家信。君默宁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拆开一看笑道:“我说娘怎么这么久不给我回信
,原来是大嫂又有了梦熊之兆!”
说起家事,君默宁总是兴致高昂。他挥退了秦风,草草收拾了桌案,立刻提笔回书。齐晗细细留意了,先生做事向来干脆利落,
绝不拖泥带水,因此效率也是极高;可是此刻写家信,他却是洋洋洒洒落笔千言。
这一写就写了半个多时辰。
写完装封之后,君默宁起身吩咐道:“起来,把书桌收拾好,这封信交给秦风让他尽快寄出。”
第133章 陌生的日子
当齐晗起身收拾好书房在一瘸一拐地去找秦风的时候,前院的仆役告诉他,秦总管半个时辰前已经出门了,也没交代什么时候回
来。
齐晗只好把先生的家信收在自己身边,他心中感慨,原来先生出门在外的时候竟还时时与家中写信。想来也是,相府家人相濡以
沫,最是牵挂彼此,相爷夫人如此在意先生,如今他身在江湖,怎会不牵念?先生又最是孝顺……
牵念……孝顺……
齐晗自然而然想到身在京城皇宫的……他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在情感上却也是最匮乏的人吧。皇帝还
好一些,皇后……
齐晗记得还在相府的时候,先生就罚过自己跪抄《孝经》,目的是让自己好好想想自从恢复了身份之后,皇后对自己如何?对自
己如何?该是……很好很好的吧……
还在宫里治伤的时候,自己身心脆弱,她脱下一身宫装穿成普通妇人的样子,是想亲手照顾支离破碎的孩子,可是……他并没有
领情。他能看到她离开时的失落、愧疚和疼惜,只是他当时沉浸在痛楚中,而且满心满眼都是先生离开时那道决然的目光。
后来,他和齐昀坚持拜师。容妃同意了,皇后……也同意了。昀儿与容妃相伴十数载,如今孩子展翅高飞,母亲心中虽有不舍,
想必还是欢喜的;而皇后……其实是不一样的。
齐晗一路走一路想,竟是毫无目的地游荡着,任凭脚上的铁链拖着地面发出些许的响声。他极少有如此纵容自己的时刻,即便先
生总是罚他胡思乱想,可是他想的也多是和功课、正事有关的事;哪里有这个功夫顾及旁枝末节的琐碎——便如此刻的昀儿一般
,也许正埋头写功课;也许正奔波在市井。
“咔嚓!”“砰”“咕噜噜……”一阵陌生的响声传到耳际,打断了他的思绪。齐晗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眼前正有一个只
有一只胳膊的老者正在劈柴,刚才的声音是斧子擦着木头过去,木头掉在地上又滚出老远的动静。
齐晗忙快走几步,捡起木头,道:“张叔,您放着,我来吧。”他记得秦风说过,这个老者姓张。
老头左手拄着斧子,上上下下打量了齐晗几眼,笑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后院里的仆役,还带着手铐脚镣的,看来能耐不小?
!”
齐晗听得出老者没有恶意,只是这样直接地说出他的境况,还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老头笑得欢畅,把斧子递给齐晗道:“张小六这小兔崽子,一出门就不记得回来。最近天气又不太好,我这手使不上力气。你要
愿意帮忙,那是最好,哦,还没问你叫什么?”
“我叫亦晗。”齐晗接了斧子,安放好那一截溜了的圆木,手起斧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圆木干干脆脆一劈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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