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晗站立朝堂长身如玉,一身皇子着装更衬得气势如虹,他好似只是淡然相视,却无论如何让人不能敷衍以待。
他没有马上要得到答案,反而再次转身正对着皇帝,接受两侧所有的朝臣的目光说道:“当初阿提莫都蓄意刺杀父皇,其中内情
并不足为外人道,御史中丞君大人奉命出使北莽;不多久,西川民乱爆发,君三少临危受命赶赴西川,于一日之内斩杀官民四十
四人,以最小之代价和动静一举平定。这些事,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我只请问,当初父皇为何会派无官无职的君三少出任钦差?而若是换了各位经验丰富的老大人中的任何其中一位,谁能保证比君
三少做得更好?”
朝堂上无人敢答,因为当时的确就谁来出任钦差一事有过争议和拖延,说到底,平定民乱始终是一件实力不讨好的事情:轻了,
平不了;重了,又给朝廷抹黑。最后,还是由皇帝定下了也正赶往西川的君默宁——可笑当时,他们几乎人人私底下笑着等着看
好戏。
齐晗的问题很直接,直接到直直强调了“老大人”三个字,因为他家先生说过:指桑骂槐是很聪明的做法,但有时候效果会因对方
的厚脸皮而打折扣,不如指名道姓过瘾。
见朝堂沉默,齐晗再次将矛头对准钱安民,说道:“刚才钱大人问为何君三少未曾查出民乱及杀官的主使,本殿下这就为你释疑
。西川民乱之时,我也在西川,奈何去年在悦来酒楼所受的重伤复发,命在旦夕,君三少平定西川民乱之后,当即出手为我医治
,乃至耗尽全身功力,青丝成雪。于公,他已然完成使命上奏交旨;于私,他因耗损过度累日昏迷。
我只请问,凭什么民乱之后的西川种种,要君三少来负责?他无官无职,钱大人,这‘失职’二字又从何谈起?”
这一次,齐晗的目标更明确,就是你刑部钱安民!
众人自然也听到了齐晗话中的很多信息,不敢也无法相信所有人印象中似乎走到哪里都要鸡飞狗跳的君三少居然走到了如此地步
?
无怪乎眼前的皇长子殿下自己可以痛快认罪,稍稍触了那个家伙,便如点着了一般!
齐晗是被点着了,为那些说他卖国的,更为那些说先生复国的!
“西川民乱是阿提莫夏川亲赴西川谋划指挥,”齐晗一句话,让几乎整个朝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刘江川是否同谋我不辩解,只是
北莽国君已知我身份,意图诱我入毂将我杀害,是刘江川冒险救我一命!是,他是我放走的,我堂堂中州嫡皇长子,有罪认罪,
绝不推诿!即便因此两国开战,我也愿与他沙场相见,再论生死!若是各位大人认为齐晗有卖国之嫌,实证当前,尽可奏请皇上
废我身份夺我自由!”
齐晗功力已复,全身气势随着内心积压的愤懑和不平全然散开,日日勤练不辍的隐龙心诀顿时显出无比雄厚的压力,笼罩全场!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人人以为重如泰山的身份,在齐晗看来,只是束缚他人生的枷锁!
朝堂上针落可闻,有朝臣暗中将视线投向齐昀,发现从来乐观好奇的少年,此刻只是低垂着头,无声无语。
“还有……”齐晗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气势比适才更加逼人,“中州建朝三十年,连氏也于九年前在大火中灭族,最后一位公主嫁与
君氏,人人得见;至于其子君氏默宁,他身边何时少过眼线、断过怀疑?二十四年了,你们可曾见过他有一丝半点不臣之心?
君丞相为中州鞠躬尽瘁四十余年,中丞君大人此刻就站在你们中间,君氏次子君寒身在千里之外平定南海,你们可还记得,君默
宁身上有君氏一半的血脉?!不见功勋,动辄复国,我中州上下君臣,竟是连这半分血脉都能让我们战战兢兢日夜不宁?!”
他不能说言说先生为中州所做的种种,却因为熟知内情而更替他不平!
君宇听得眼含热泪,不仅为自家弟弟二十年来的委屈求全,更为了他几次不顾生死教养而成的孩子,今时今日终于为君氏一门袒
露了心声。谁说君氏不委屈?只是他们习惯了将所有的委屈和血泪吞咽入腹,不示人前而已!
君宇扑通一声跪于朝堂中央,泣血叩首道:“皇上圣明烛照,请为君氏正名,请为舍弟平冤!”
以君宇为首的中州朝青壮一派,他们没有经历过改朝换代,但是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君丞相如长者一般提携后辈;君宇君寒一文
一武献身朝廷;还有实行以‘君十策’为蓝本的承祚新政之下,整个中州上下焕发出无与伦比的生机和潜力!
他们纷纷出列跪于朝堂,齐呼道:“请皇上为君氏正名,为君默宁平冤!”
除了那些紧皱双眉的年老臣子们,便只剩下齐晗和齐昀两兄弟端端站立,齐昀看着此刻的兄长,眼中满含着敬意和崇仰。齐晗看
向弟弟,却有无可遮掩的愧疚。
齐慕霖端坐在皇座之上,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长子此刻如鹤立鸡群般的卓尔气势,内心复杂莫名。他比谁都信任君氏,可是身为
帝王,许多事情不能表露,更不能为所欲为,就像先帝留下的那份遗诏,就像顺水推舟将君默宁囚禁八载……
“好了,那些流言蜚语从来查无实证,以后众卿若有听闻,定然要严肃制止,切不可听之任之;若让朕知晓你们之中有推波助澜
者,严惩不贷!”齐慕霖居中而坐,不偏不倚道。
所有剩下的人也一齐跪下,齐声道:“臣等遵旨。”
待起身之后,众人再看向重新跪落在地的皇长子齐晗,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沉思。
大朝显然已经接近尾声,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当君宇和王源等人眼含忧色地看着齐晗时,发现少年也恢复了情绪,恢复
了温良恭俭的仪态。
他家亦晗从来都是这样的……君宇骄傲又心疼地想着,只有触及他最在意的先生,才会显露锋芒……
齐慕霖眼中也矛盾,可是话已出口,断断收不回去;但愿……这孩子恢复了武功,能熬过去吧……
“来人,传杖。”皇帝最后下旨道。
齐晗微微抬了抬头,继而无声叩首,起身,大步而出。
杖刑设在殿外,皇帝没说退朝,所有人便只能站在殿内等着,听着。齐昀看着兄长出门的背影,神情满是焦急,几次欲言又止却
都被君宇摇头阻止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殿外就传来监刑侍卫响亮的唱数之声,和每一声之后沉重的木杖击打在肉体之上的响声,除此之外,便再无声
响。
“一……”“二……”……
“五……”“六……”……
杖刑的速度并不快,每一下都给足了受刑人体会痛楚的间隙,便如这拖着腔的唱数,每一声都能勾起闻者的肝肠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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