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再次促起双眉,一边嘴角却向上弯起,透着居高临下猫戏老鼠的讽刺和鄙夷。
齐晗一套剑法招式用尽,突然看到男子这个表情,他心中顿觉不妥,这个表情很熟悉,只是此情此景之下他一时无法想起。但是
无论如何,他读懂了男子表情中的嘲讽和蔑视,十七岁的少年终于失去理智。
被关注了内力的长鞭笔笔直地对面而来,齐晗瞳孔收缩,却依然循着招式递出长剑。长鞭超过三尺,剑长不过二尺五分,若要伤
敌,比先自伤!
男子脚步一错,右手发力将鞭子往地上一抽,绿草地上豁然炸开一道深深的痕迹,泥土草根四下乱飞!而男子也趁机错身,锋利
的软剑堪堪擦着胸口而过!
如此险之又险的瞬间,周围的侍卫却如同雕塑一般伫立,毫无动静,足见心如磐石。
男子怒火中烧,再次挥动鞭子转身,灵蛇一般的鞭子缠住少年因为惯性向前冲荡的身子,用力往后一带,齐晗不自觉地连转两周
,尚未站稳,只听“啪!”的一声,他的左脸上已经挨了一记沉重的耳光!
不待齐晗摔倒在地,长鞭犹如长了眼睛似的,狠狠一鞭抽在他胸口!顿时,一条由左肩只右腰处衣衫尽碎,血痕俨然!
齐晗长剑脱手,整个人疼得蜷缩在地,洁白的衣衫上沾染了许多草屑泥土。
“你们先下去。”男子挥挥手,黑衣侍卫们低头施礼迅速退下,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男子依然拎着鞭子,双眼炯炯地盯着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少年,没有人提醒,甚至连他自己都似乎已经忘记了,被另一个少年
救走的那个孩子。
齐晗一手捂着碎裂的衣衫挡住那条狰狞的鞭痕,一手在身后撑着一棵梧桐树,满头冷汗浑身狼狈地看着他生命中遇到的除了先生
和师父之外让他觉得无法战胜的人,但是他不会露怯,不会屈服,不会在他面前露出哪怕一点点恐惧。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失
傲骨,他家先生用藤条抽出来的骨气,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缺失分毫!
男子火气颇盛,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盯着少年缓声道:“我问你,你和三少君默宁……什么关系?”
齐晗呼吸急促,这句话的力量比他受的那一鞭还要沉重!
见他不答,男子抬起左手指着不远处一棵梧桐道:“以日常用的铜板为暗器,陨铁锻造的软剑为冰刃,还有一招一式的剑法,你
敢说你和君三少没有关系?!”
齐晗顺着男子的手指看去,梧桐树干上,一枚普通的铜钱赫然镶嵌其上!
他回过头来,警惕地看着男子,挫败和疼痛让他无法冷静地判断这个男子和先生之间是敌是友,更无法判断他对自己会有怎样的
处置!
见他还是闭口不言,男子无限鄙夷地冷笑道:“君默宁的人,当真不可见人!”
“你闭嘴!”齐晗像被点燃的炮仗,冲口而出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不准辱及我家先生!”
“哈!”男子洒然一笑,执鞭的手指着此刻的齐晗道,“你知道你浑身上下处处透着我三弟弟的影子吗?除了相貌,简直就是一个模
子刻出来的!”
齐晗被他对先生的称呼震惊了!
“哦,对了,”男子突然反悔道,“只有一点不像,就是你此刻的表情,我家三弟弟从来不会仓皇狼狈,哈哈哈哈!”
男子的笑声爽朗而豪迈,足见他此刻的心情着实是不错的。他与君默宁暌违八年,谁料在回京的第一天就以这样的方式见他的传
人,这一切注定了他和他的三弟弟是这辈子的好兄弟!更何况,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能和他交战如此之久,确实像是三少的手笔
!
齐晗在记忆中搜索,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远在边关镇守国门的将军,一个远离帝都保家卫国的亲王,他家先生惺惺相知的兄弟
——齐慕霄!
“您……是恭亲王?”
“你可终于看出来了,”恭亲王齐慕霄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的鞭法还我三弟弟你家先生给我改编的,你居然没看出来?”
我真的没看出来!齐晗想哭。
“你小子不错!”齐慕霄满眼赞赏,“全套我三弟弟的招式,炉火纯青,这些年练得挺苦吧!我跟你讲,我三弟弟下手可黑,老……
我好歹还是他哥哥吧,练不好他那藤条照样往我身上抽!你现在打不过我,也就是火候问题,多练几年就好啦!”
眼见恭亲王开启话唠模式,齐晗哭笑不得,“谢王爷……谬赞。”
“嗯,”齐慕霄人理所当然地收了他的感谢,然后突然严肃道,“既然是我三弟弟的弟子,那么……刚才你那不要命的打法该不是他
教的吧……对于这种自伤找死的行为,你家先生向来是……怎么罚的?”
第38章 动君三问
自打齐慕霄表明身份,齐晗就已经不再靠着梧桐树站直了身体,被铁砂掌一般的将军之手所抽打的一巴掌,直接让他白皙的脸颊
红肿起来,手指的痕迹都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齐晗对齐慕霄的情感是异常复杂的。
照例说,齐慕霄与君默宁的感情极好,言语之间他又表现出了对齐晗的欢喜与认同,齐晗应该心生亲近才对;可是齐慕霄的另一
重身份却让齐晗不自觉地敬而远之——他是齐慕霖的弟弟,当朝的亲王,齐晗的……九叔,本能的,齐晗不欲和皇室的任何人有
任何的牵扯。更何况,齐慕霄还让齐晗见到了他凌虐一个孩子的一幕,这一幕,唤起了齐晗太多太多尘封已久的回忆。
齐晗听到齐慕霄如此问,放下捂着胸前被鞭子抽出的伤痕,不卑不亢道:“王爷,无论家师如何责罚,亦晗都只会诚心领受。”
“你叫……亦晗?”齐慕霄饶有兴致地问道,“姓什么?”
“君,君亦晗。”
齐慕霄的神情更显愉悦道:“连姓都随了我三弟弟,那他定是认定了你……”说着却又皱起了眉,“但你却如此不爱惜自己,更该打
!”
齐晗见话题又转了回来也是无奈,您大将军长得比我高,辈分比我高,身份比我高,武功还比我高,您要打我还能不受吗?可是
……
“王爷,亦晗有疑问想请教。”齐晗坦坦荡荡,“待解了心中之疑,您是亦晗长辈,要打要罚,亦晗无有不受。”
齐慕霄看着少年霁月光风的神韵,点头道:“你问。”他转身走到树下的石桌边坐下,染着血的长鞭随手放在桌上。
齐晗踉跄着跟上几步,在他面前六七步处站定,问道:“您镇守边关功勋卓著,为何……为何要……折磨……一个孩子?”
齐慕霄看着他淡笑道:“齐暄是我儿子,他做错事我抽他几鞭子,叫……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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