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写的是‘莫宅’,本是莫鑫等极少数的几个晏天楼高级护卫的聚头之所,齐晗跟着莫鑫有时也会来。所以知道这里的人当真少之
又少。
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是各种伤药尤其齐备,为的就是万一在出任务的时候伤了来不及请大夫,更何况很多时候他们的伤
情并不足为外人道。
江湖人或多或少都有久病良医的经验,那些刀伤箭伤根本不在话下,便是之后随即而来的高烧也都有相应的退烧药备着。这一点
也要多谢在这方面尤其暖心的楚大楼主,从来在这些方面出手阔绰不遗余力。
齐晗轻手轻脚地把十一二岁的齐暄平放在床上,他的伤都在后背以及臀腿,所以只能趴伏着。掀开冰蓝色的外衣,小小的身躯上
斑驳的伤痕映入眼帘,背上的一条一条血痕应该就是齐慕霄用鞭子抽的,因着褪衣的缘故,鞭鞭着肉,鞭鞭见血。但是细看之下
,其实大都只是表皮出血,只要外敷几次止血化瘀的伤药之后便不会有大碍。
严重的是臀腿上的伤。
孩子身后小小的山丘异常肿大,青紫之中甚至泛出了黑色,这是淤血凝滞之像;而且依着齐晗往日挨板子的经验,这伤并不是今
天造成的!是什么人对他下此毒手?这样的伤情,板子的数目一定不少,而且下手之人毫无怜惜之意!
这不会是恭亲王齐慕霄打的,齐晗直觉上判定,他没有必要一罪二罚,还分在两天!
齐晗看着小小的孩子人事不知地趴伏在床上,带着这样的伤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折磨,他这么小,怎么熬过来的?
齐晗直起腰来打算打水替他擦洗,却没想到牵动自己背上的伤,他才想到自己和这位堂弟一样,也受了齐慕霄的鞭子。他果断决
定先替自己料理了,否则就算替齐暄治伤怕也会不利索。
先去打了一盆水回到屋里,齐晗有些艰难地脱下外衣,再脱中衣的时候,背上的血已经把衣服粘住了,他狠狠心一把扯下衣服,
疼得眼前都有些冒出闪闪的金星。伤在背上比在臀腿上麻烦太多,况且恭亲王还没允许自己上药,齐晗无奈之下只得走到院中用
水清洗了一番,略略擦干之后换了套干净衣裳。
对自己可以粗糙,对齐暄却不能。齐晗用干净的柔软毛巾轻轻地擦拭他背上的血痕,又拿出平日里莫鑫他们舍不得用的齐晗送他
们的药膏,用指腹一点一点涂抹在伤痕之上。他的动作无比小心,乃至齐暄趴在床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晗粗粗地突出一口气,长时间弯着身体,腰酸腿酸暂且不说,夏日里不见干的汗水实在蛰得伤口一阵阵的疼。
再然后就是臀腿。
齐晗头疼地看着青紫肿胀的双丘和大腿,再看看尚且昏迷着的孩子,但愿他不要疼醒吧。
按着治伤的步骤,该是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用凉水冰敷,以免出现淤血堆积,再敷上散瘀消肿的药膏,伤情好起来比较快;可是如
今,这孩子的皮肤之下的淤血早已结成硬块,怕是过了不止十二个时辰,想要愈合,便只能用热水消淤,再轻轻地揉开硬块方能
痊愈。可是这个过程……有过一两次经历的齐晗一直都觉得,他宁愿再挨一顿!
给齐暄盖了一层薄毯之后,齐晗起身烧水。看着咕噜咕噜冒起的水泡,他想起了昨夜先生喂自己的粥,现在想想,居然已经是那
么遥远的感觉。或许,是先生对自己的关爱总是隐藏在严厉和训诫中,乃至于偶尔表现在面上,也让人如处梦中难以置信。
时间已经不早了,齐晗有些忧心地看看天色,要早一些回去了。
烧完水又把粥炖上,齐晗才转身进屋,却一眼看到那个孩子居然醒了,正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满都是戒备
!
齐晗心中好笑,脸上却只是淡淡说道:“我叫君亦晗,是容昀和我一起救你出来的,你们……认识?”
一听“容昀”,小孩眼前就亮了,看着渐渐走近的温润如玉的大哥哥,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糯糯地问道:“君哥哥,容昀
呢?”
“回家了,他让我照顾你。”齐晗在床沿上坐下,温言说道,“你后面的伤很重,我要给你揉开以后好上药,会……很疼,你忍一忍
好不好?”
小孩似乎对这样的关心呵护有些陌生,眨巴眨巴眼睛以后才点点头道:“暄儿不怕疼!”说完,细碎的贝齿咬上下唇,却又突然松
开了说道:“谢谢君哥哥!”重新又咬上,还眨了眨眼睛表示准备好了。
齐晗心中一痛,哪个孩子不怕疼?过分乖巧的背后定然隐藏着一次又一次不乖巧以后的教训,于是对他人一丝丝温情都感动莫名
。
“咬破了嘴唇也要疼的……”齐晗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齐暄的嘴巴,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发烧了?”
小孩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开口道:“没有,暄儿不冷。”
呵,还知道发烧了会冷。
齐晗叹口气,又拿了条柔软的毛巾折叠好让他咬着,“疼了就咬这个,咬这个不疼。”
小孩点点头,眼里是欢喜的感激。
见他很乖地趴好了,齐晗掀开了毯子,挖了一点膏药,刚刚触及小孩,他就狠狠地抖了一下,继而整个人都绷紧了。
“暄儿乖,放松一些,君哥哥轻轻的好不好?”齐晗隐约记得当年的师父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拍拍他的脊背,令人分外心安。
小孩果然放松下来。
齐晗狠下心来,可手上动作依然轻柔地将膏药涂抹开来,然后一点一点地揉动僵硬的臀肉。齐暄的呼吸霎时粗重起来,鞭痕交错
的背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本来枕在下巴下的双手也紧紧地抓住了枕头两端。
昨夜,他也是这般熬着!齐晗感同身受,便更加心疼怜惜,手下也越发轻柔,甚至有些实在僵硬的地方都还没有揉开;他心存着
侥幸,若是今晚能够好一些,剩下的是不是可以不用吃这份儿苦?即便实在不行,也等缓过了这一阵子,再行处理?
对类似的痛楚太过了解的齐晗心中酸涩,仿佛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辗转于痛苦的深渊,求助无门。
“呜呜……呜呜呜……”孩子已经哭了很久,齐晗始终没有停下,不是他的心狠,而是他太了解自己。若是中途断了,他肯定再也
下不了手继续,届时,一切便功亏一篑!
“暄儿!”齐晗放下药罐,一手抱起了孩子揽在怀里,一手拿出了被咬得死死的毛巾。
“哇……呜哇……呜呜……爹爹,暄儿疼……暄儿不敢啦……呜呜……”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此刻的境况都忘却,只是本能
地呼唤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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