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儿子啊!
她自封佛堂,在外人看来是为了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忏悔前愆,而只有他们做父母的心知肚明:她苦命的孩儿被幽囚别院,她身为
人母已在佛前发下宏愿,此生敬佛、礼佛,木鱼经筒、青灯黄卷,只为他的孩儿消灾、祈福,祈求四方诸佛保佑他平平安安,早
日重获自由!
你也是苦的吧。连如月轻柔地替床上闭目不醒的男子擦去细密的冷汗,宁儿每年回来,你下着狠手责他打他,从不信奉神灵的你
也会跪经三日,这种心疼谁与言说?
前朝今朝,自从你我结合就注定此生不平!
连如月细细地柔胰抚过男子儒雅苍白的眉眼,眼神却看向了窗外一株绽放的红梅,幽深的黑夜里,它映着屋内柔和的烛光,孤芳
自赏。
何日,你我家人能够远离这一切的尘嚣,伴随山水……这一生,也就不负了吧……
此时,内室的门被打开,妇人转头,看到了一个满身风尘满眼孺慕的年轻人。她缓缓起身,年轻人却重重跪倒,此生血脉相融,
生死契阔,似全都融进了一眼万年……
第65章 死生
当霍忍冬把最后一根银针起出的时候,她觉得床上的男子似乎重新获得了呼吸,她答应三哥哥要让曹墨活着的,可是今晚,已经
昏迷了数日的曹墨真的几乎没有了呼吸。
霍忍冬接过莫淼递过来的热水毛巾,这样的施诊几乎用尽了全部的精力,脸上身上都是一阵一阵的虚汗。
擦过之后,她才看清八年来忠诚无二的同伴冰冷的面容下清晰可见的心疼和不认同。霍忍冬笑笑道:“这可是我三哥哥你家楼主
交代的,我一定要尽力的。”
莫淼看了看她,转身出去准备吃食去了。
霍忍冬失笑,她这么爱笑爱说话的人,怎么能和哑巴似的莫淼生活这么多年的呢?转头,却看到床上的男子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这一次差一点点,我的医术很不错了,对不对?”女子在床边坐下,替曹墨擦去嘴角的鲜血。
曹墨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有精神开口说话道:“忍冬,你可以走了……你三哥哥下一次派人来的时候……一定会要我的命了……”
“你做了什么?”霍忍冬好奇道。
“呵呵,”曹墨的眼里有了光亮,像在炫耀自己的功绩,“你知道我这小院里为什么防卫如此之弱?因为我把所有能派的人全都派去
……杀皇帝了……”
这下连霍忍冬都不禁跳脚,“曹墨你疯啦!你到底想干嘛?”
曹墨斜眼看看女子因为惊讶和愤怒涨红的脸,虚虚笑道:“忍冬,你行行好听我说一说今生,算是……送我一程吧……”
霍忍冬心中已经,连忙抓住曹墨的手一探,果然发现这个他越发看不懂的男子点灯熬油终至油尽灯枯。
“你说吧,我听着。”霍忍冬坐下来,神情安泰,她身为医者见惯生死,早已从容不迫。
“谢谢……”曹墨眼中有惨淡的笑意,“我自小不得父母喜爱……受尽苛责,万般无奈……这些年来,我栖身工部,瞒着我爹替我娘
找到了一座铁矿,又贪墨了无数银两,你说我是不是很对不起我爹?然后我又骗着我娘给我爹……解了毒,让他再也不会为我娘
做事,你说我是不是又很对不起我娘?咳咳……我倾尽全力刺杀齐慕霖,是成是败皆由天定,只要中州朝廷一乱……北莽……就
有机可乘……我查清了……齐晗的身世……刑部立功……升迁……有望……**墨……于国不忠,于家不孝,于民不仁,于友不义
……”
曹墨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霍忍冬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呵呵呵……咳咳……其实……我不过想要一双……父母……却为何……至死……不得……”
霍忍冬平静地看着男子吐出心头之血,咽下最后一口气,女子伸手阖上他的双眼,喃喃道:“求不得,怨憎会,你到底机关算尽
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曹墨,外间风雪……你一路走好……”
腊八夜,大雪,飘洒如愁。
丞相府,凝水阁。
连同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内室里的结果,夜已深沉,却无人感到困倦;里面的人太重要,于国于家都太重要。
是的,于家,君宇同君寒站在一起,眼角余光里看到平日总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今日面对这种场面,也终究露出了仓皇之色。他
突然想起他家小弟乍一听到父亲命危的消息时的第一反应,不知为何,他竟然相信若是父亲……宁儿真的会……疯了吧……
齐昀也在担心君子渊的安危,他和这位令人尊敬和亲近的长者常常见面,有时是在他和父皇议事的时候,丞相会适时地考考他,
答得好的时候这个和蔼睿智的国之丞相会用一种令人欣喜的欣慰目光看看他。齐昀知道,丞相是皇祖父的兄弟,把自己也当成后
辈子侄。
刚才进来的那个,是丞相的三子——那个一把火烧了落霞山的君默宁?齐昀的思绪渐渐转到了他的身上。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眼
熟?明明他们并没有见过。
连霍老爷子都束手无策的病,君三少竟然能够医好,那他的医术要有多高!君哥哥也会医术,不知道他们俩谁比较厉害,咦?他
们……竟然同姓?
想到君亦晗,齐晗默默垂首,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君哥哥了,齐暄那边也没有消息。这次遇刺,莫垚的手臂都被砍断了!原来阿
火不叫阿火,叫莫焱,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吗?齐暄现在在哪里?莫垚他们又在哪里?
齐昀的思绪纷乱无章,下午的时候他也受到了惊吓,从来没有一刻,死亡离他那么近!他那么无力地躲在阿火身后,看着那些黑
衣人在他身上制造一条又一条的伤痕,血!那么多血!
父皇也被吓到了!
齐晗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他从来不是强大威严的君主,但也从来没有如此刻般脆弱无助!
不行,他一定要变强!保护父皇也保护自己!将来他若为君,一定是像皇祖父一样令所有人心生敬畏的君主!不但将国家治理强
大,自己也要强大!
正当十五岁的少年皇子在心里许下宏愿的时候,内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那个从进门起就无视所有人的年轻男子掀开珠帘缓步而出
。
齐晗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着父皇和自己的,是被牵累之后的厌恶,是连表面的恭敬都不愿装饰的不屑,是积年累月绵延几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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