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腿断了也没关系的,先生给的,他齐晗都可以接受……只是,他不能……不能让先生走出这个幽暗、狭小的别院了……先生
,应该是五天之上的鲲鹏,展翼而飞纵横万里的,却因为他……再度被囚禁……
齐晗除了右手还死死地勒着绳子,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任凭沉重的藤杖肆虐着皮肉。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而留在脑海中的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是:
用晗儿一双腿……偿还先生的……自由……不够啊……
一缕冬日的阳光穿透了榕树的枝叶,投射到少年扬起的脸上,他缓缓闭上眼睛,眼中的泪滑入发丝……
少年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螓首低垂,生死不知,唯有那只缠绕着绳子的右手,固执地倔强地不肯松开,宛如握着那一束堪堪照
到的阳光,点亮照暖他短暂的人生……
齐晗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君默宁和楚汉生一步不离地守着他。
君默宁第六次起出所有银针,齐晗肿胀发紫的左手臂才渐渐消了肿。
楚汉生一只手挂在胸前,欣喜道:“爷,晗儿的手没事了吧?”
“筋络已经通了,但是阻塞时间过长,难免使不上力气,”君默宁站起身喝了杯水,“恢复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楚汉生如释重负,用一只手替他盖好柔暖的毯子。
君默宁坐下看着楚汉生道:“做什么要替他挡我的藤杖,打断了他的腿岂不是省心?”
“爷,您嘴硬心软,汉生是舍不得您的手,”楚汉生和君默宁单独相处时,从来轻松自在无所顾忌,“那一杖打不到晗儿腿上,倒是
会打在榕树上,到时候力道反弹,您虎口铁定得崩裂受伤……”
“说那么直白做什么!”君默宁又掀开齐晗的毯子拿了药膏擦拭青紫泛黑的臀腿,眉宇间平静祥和,丝毫没有戾气,“我倒是越发担
心这个孩子,这一次真是侥幸,再晚一两个时辰回来,他的整只左手就先废了……”
“所以爷这次吊着他打!”楚汉生接过药罐,“也该打,我和秦风再晚去一步,他可真的会进刑部,当时我也气狠了,甩手就给了他
一个耳光,打得我掌心都麻了!”
“收个徒弟太聪明太孝顺也不好……”君默宁和楚汉生相携走出内室,坐在外间书房里聊天,腊月二十七没有了昨日的阳光,阴沉
沉的天气里飘洒着一阵阵雪花,渐渐铺满了大地人间。
“晗儿难道看出了什么?”楚汉生倒了两杯茶,问道。
君默宁靠在椅背上,眼神悠长,“我和我哥不能说的真相就是晗儿真实的身份,而曹谦就拿着这件事做起了文章。皇帝半信半疑
,把烫手山芋推给了父亲,若真是我干的,父亲审比曹谦或是皇帝审都有用;若不是我干的,自古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谁会
说什么!”
“曹家没一个好东西!”楚汉生愤愤道。
君默宁笑,“所以尽快收集好曹谦和曹墨父子之前的证据,什么刺杀啊,贪污啊,以钱换命啊,没有就罗织几个,曹墨已经死了
,曹谦……也是早点弄死早省心……省得里面那个惦记着……”
君默宁笑道:“里面那个现在出息了,肩膀上插着针呢还能偷听我们说话。我和我哥的确受着很大的压力,父亲要问,真相就是
一句话,而我们就不能说。不说,就像我现在,担了父亲的责罚;说了,父亲要不要跟皇帝汇报?汇报了,他两个儿子岂不是背
了窝藏钦犯的罪名?你看,我想来想去怎么都讨不了好,那我为什么要认?我们费尽心机教养了一个孩子,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
曹谦和皇帝啊!”
楚汉生接口道:“那相爷准备怎么做?这一次爷又要在这里呆多久?”别院再好也好不过外面天空海阔,他家爷今生被情义束缚了
手脚,较之前世,孰优孰劣早已不能一言以蔽了。
“父亲把我放逐到这里,恐怕也是缓兵之计,”君默宁罕有地有些不确定,“这次不比落霞山,我们彼此都清楚地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目的是什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彼此为难和承受不该承受的后果。父亲当然知道大哥在撒谎,为什么那板子二十二十地加?
他在气大哥早知道这件事却瞒着不说,以致拖到现在陷入被动!他又放逐了我,他知道他的话我向来听,所以不怕我再出去乱来
,我不出现,自然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无关!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了……”
“那相爷……会怎么做?”楚汉生疑问道。
“我哪里知道……”君默宁有些耍赖地说,“反正第一、谁也别想带走晗儿;第二、把我哥从这件事情里摘清楚;第三尽早弄死曹谦
;至于我这里……就看老爹的段数啦……大不了再多呆几年嘛……”
腊月二十七的夜晚,白雪覆盖了苍茫天地,即便是夜里,一眼望去也是白茫茫一片。秦风从前院踏着没了脚背的积雪,呼哧呼哧
地哼着白气,心里却是异常轻松。少爷算是找回来的,虽然这回这顿挨得着实狠,但是主子嘴硬心软、楚爷又护着少爷,这腿终
于还是保住了!他得好好劝劝少爷,以后可不能再乱跑了!这都第二回 了!所谓一二不过三,要是有第三回……不知是冷的还是
吓的,秦风没敢往下想居然还是抖了抖……
下午从前院搬到后院的时候,齐晗就清醒过来了。秦风推门进屋的时候,他正呆呆地趴在床上,目光直直的。
“少爷,您饿不饿?楚爷吩咐我给您煮了粥……”秦风一边放下食盒一边开启话唠模式,“这次都是外伤,连药都不用喝;主子的外
伤药那是多珍贵,外头抢都抢不到,少爷您看这么重的伤,不到两天就恢复得这么好……”
“风哥哥……”齐晗因为当时的布巾塞得太紧,以致嘴角有些崩裂,不过都是小伤,“先生和师父呢?”
“哦,都在前院呢,前一阵子主子回了家,楼里好些事务没处理,都忙了一下午了……”秦风边说边舀了一碗浓稠香糯的白粥,坐
在床沿边上喂他吃。
“嗯。”齐晗左手使不上力,只能用右手撑起身子,一口一口喝完了秦风喂的粥,秦风怕他刚吃完不舒服,就叠了几个枕头让他抬
高了身子趴一会儿。
“少爷,这次可真是险,您以后可不能再乱跑了,”秦风絮絮叨叨,“我听楚爷说,主子罚的针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若是超过了,
您的左臂就要废了!”想想都有些害怕。
齐晗没有接话,心中却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先生要吊着打他,他通医理,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帮他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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