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连一点缝隙也找不到啊。
句月忍不住这样想,她慢慢开口说:“从侍女们那里也听说了,冒昧地问您的名字,是清次大人是么?”
“椎叶清次,请多指教。”
“清次大人,这次殿下出征,您也要一起去么。”
“是。”
句月点了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呢?”
“什么?”
“就是互相爱着对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感觉。”
清次望着她的眼睛,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了一股充满探求、不可理解,就像是描绘着某一幅画面的最后几笔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生怕一下子落下了败笔般的犹豫,真心希望能有人在旁边提点一下似的。
“要怎么说呢。”清次没有转开目光,仍然直截了当地盯视着那双眼睛,正在寻找可以恰当形容的方法。
“爱上一个人,就像打开了一扇门让那个人走进你的心里,在那之前,不论你原来的生活如何,那扇潜藏在心底最坚固的门是不会轻易打开的,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所以不管和多少人在一起寻欢作乐,也没有满足的感觉,也许您会觉得这是很随便的说法,但是有很多事情我无法说明,一瞬间的感觉如果要用语言表达出来,实在太困难了。”
“一瞬间?”
句月若有所思,她对秀家的感觉绝不能说是一瞬间,而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在没有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根植下了要爱这个男人的念头,所以一直到新婚之夜,到日后发现他们之间完全不可能有爱的时候,那种焦虑才是真正用来形容她的心情的。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开启那扇门,而一旦开启了,她所邀请的人又拒绝进入的话,自己就完全被抛弃了,这种绝望和不祥的心情终日萦绕,让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句月望着这个自信地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回答对秀家的爱,以及一点也没有隐藏心中爱意的男人,那支始终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的笔尖终于在画卷上落下了完美的一笔。
真正值得她敞开心扉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出现。
也许某一天,在某一个很不出奇的地方,只是一个眼神的相对,就会像是被雷打到了一样,连整个身心全都僵硬起来吧。
一瞬间难以言喻的神秘和微妙感觉,她至今还没有确实地体验过。
“原来如此。”
句月微微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温柔而生动。
“虽然还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却可以说我听懂了。”
所谓的听懂,并不一定是理解,而是某种程度上的了然于胸,怀着各自不同的领会有着异曲同工的意味。
句月放下手中的折扇,双手的手指点地,眼睛望着清次慢慢俯下了上身。
“那么,请您好好地保护秀家殿下。”
随后她连眼睛也转向了地面,用一种十分慎重的语气说道:“殿下的安危,就全都交托给您了,清次大人。”
这个举动出其不意,不只是清次,就连端坐在一旁的侍女渚纱也感到难以形容的震惊,一直瞪大了眼睛望着句月,有好几次都想出声阻止她,但是没有御帘的阻挡,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落在那个男人的眼中,所以她只是难以理解地用眼睛看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从来没有料到出身如此高贵的五摄家之女,竟然会纾尊降贵地来对一个失去家名根本没有什么身份可言的浪人行礼。
清次虽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是面对着句月如此郑重其事的托付,依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管在身份多么显赫的人面前也可以视若无睹,反而是这样一个婉丽柔弱的女子让他没有办法无视。
清次立刻也躬身行礼道:“您的话,我一定会永远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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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并不能算是一次正式的会面,却在一种正式过头的告礼中结束了。
清次从房内出来的时候,秀家的眼中有着相当露骨地想要表达出来的感情。
“……”
他犹豫了一会儿却说不出话,大概是想问清次究竟和句月说了什么,但又无从问起。
清次看了他一眼,脸上也带着明显的笑意。
那种笑意十分奇特,似乎由神情转化成了味道,闻起来就会让人胸口一紧。
秀家看着周围的侍女,很快地带着清次通过回廊走向了另一头。
清次的神情和奇特的味道让他联想起很多事。
这些事包括着清次以往的生活,他周围的人,他的经历还有个性使然的行为。
所有一切都迅速发生变化,互相交叉着出现在秀家的脑海中。
或是在杀戮场上与人厮杀,鲜血浸染刀刃,如同修罗一般的面貌,又或是在隔扇半掩的房间里和一群不同身份的男女交欢、吃喝、哭、笑、唱歌、跳舞。
他的人生中充满了苦中作乐,但又在不经意之间强调了享乐的部分,让他的痛苦反而变得一点都不明显。
究竟是爱上哪一个他?
这一点已经十分模糊,变得很不重要了。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些?
他们整夜欢爱,在纯净而染着月光的庭院中互诉衷肠,一切都好像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个时候再思索为什么会爱上他,不但多余而且无用。
秀家惊觉这一点,是因为他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之所以想到这些,只是因为担心。
太完美的东西容易被破坏,哪怕是极其细微的破损也会让人痛心疾首。
“怎么了?”清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
“句月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清次哑然失笑:“你在吃醋么?”
“算了,不说也没什么关系。”
秀家重新移动脚步,清次却伸手拉住了他。
“那我就告诉你吧。”他的眼睛里有着平静的恳切,绝不是即将要说谎的眼神。
清次那样看着秀家说道:“我们只是在里面说了一个,一生只对着一个人开启的门的故事。”
秀家也回视着他,在清次那双看似没有世俗的情感纠葛,却只有在他面前会变得纷繁复杂的眼睛,甚至会在醉酒的夜晚眺望着窗外流泪,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却只有吞吐的气息、肌肤的温暖,和强烈的爱意。
阳光在他们静止的身上洒下温热的光,句月远远地眺望着这一幕,心目中的画面也渐渐变得丰腴起来。
第五十三话?蛾
出征的日子定在三月初,而在此之前,德川纲成已经动身经由东海道往江户执行隔年一次的参觐交代,藩内的事务理所当然的全都交给光正来处理。
虽然是首次出征,但是谁也没有把这当成是严重的事情,反而人人一副眉飞色舞,必定会大胜归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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