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并不大,很适合关系亲近私密的朋友低声闲聊。
仆人们很仔细地服务,瓦尔特举着酒杯说:“现在干一杯怎么样?我们难得能在一起用餐。”
“今天晚上我决定只喝清水,刚才那一口就已经让我感到不舒服了。”安斯艾尔皱着眉说,“我希望您快点把要说的话起个头。”
瓦尔特透过玻璃杯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伯爵,我的精神上很不愉快。”
安斯艾尔抬了一下眉毛说:“您特地写信把我叫到这儿来,是想向我倾诉您心里的不痛快么?真抱歉,我可不是心理学者,恐怕帮不了您什么忙。”
瓦尔特继续看着他,眼睛里带着难以分辨的笑意说:“啊呀,您最近变得多冷漠啊,脸色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似的。我好心好意把您叫来,为了告诉您一点关于摩利斯侯爵不让我说出去的秘密,可您好像觉得我在害人。”
安斯艾尔闪亮的目光一下子碰上了瓦尔特的酒杯。
他努力使自己恢复常态,慢慢地说:“那位典狱长大人又颁布了什么管理监狱的新规则么?”
“先不要谈论典狱长的事,令人感到不愉快的是财政大臣试图削减开支,而且宣称要向贵族和神职人员征税,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想法很好但行不通,他会像他的前任一样被赶出宫廷。”
安斯艾尔想快一点结束闲聊进入正题,瓦尔特却利用了他迫不及待的心理,不断地绕着圈子勾引他的好奇心。
“这太糟了不是么?这么做是要把国王和显贵们逼向破产,有些人饿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他们甚至会扑上来咬你的肉……伯爵,听说您最近去贫民区了。”
安斯艾尔一怔,他想不到风声这么快就传到瓦尔特的耳中,现在就好像时刻被这个男人关注着一样浑身不自在。
“唔……”
“您去那儿干嘛?听说您遭到了袭击,那些肮脏下贱的贫民砸坏了您的马车?”
瓦尔特忽然伸出手,指尖碰到了安斯艾尔的脸颊。
“您的脸受伤了,是被那些暴民弄伤的么?”
安斯艾尔把头往后仰了一下避开他的手指说:“瓦尔特先生,您的消息真灵通,我只是路过那里出了点小意外,请不要以为我是专程去和人打架的。”
“当然,谁都不会把打架这种野蛮的词和您——安斯艾尔伯爵联系在一起。”瓦尔特露出了别有深意的嘲讽笑容说,“可当时您身边有个英雄,您的堂弟马伦先生打起架来和那些贱民如出一辙。噢,请原谅我的用词不当,应该是势均力敌。”
安斯艾尔冷冷地望着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骑士大人,您是故意这么说的是么?我的兄弟为了保护我而和人打架,这有什么不对的?就算他粗鲁了点,但不应该遭到嘲笑。”
“您和您的兄弟感情可真好。”
瓦尔特笑了起来,他收回自己悬在半空的手重新端起冰凉的葡萄酒杯。
“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么?”
安斯艾尔看着他,等他自己说下去。
瓦尔特好像感到很失望地回视着他,喝了一口酒之后又把杯子放下了。
“您没有好奇心?您走了之后,几个抢东西的乞丐被带回了警察署,这是我从警察总监那儿听来的,其中有个叫托克威的男人,您有印象么?”
“没有。”
“理所当然的,您要是有印象那就奇怪了。”瓦尔特笑嘻嘻地说,“可那位穿着乞丐服的先生说认识您的堂弟,这真是太可笑了。”
安斯艾尔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他垂着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红酒,慢慢地说:“的确很可笑,他也从太平洋上来?”
“警卫队的人盘问过他,托克威先生从出生到现在没离开过那条贫民窟的街道,他说自己饿死也要死在出生的地方。您不觉得奇怪,难道他是在梦里见到您的堂弟么?”
“他准是认错了,要么就是想趁机敲诈。”
“我也这么认为,可他说得可详细了,而且承诺能找到别的证人。”
“就算他证明自己曾见过马伦,那又怎么样?”
“见过一位贵族当然没什么好值得到处宣扬的,事实上下贱的人都是那么疯狂地在嫉妒着我们,不过这位托克威先生的话却很有意思。”
瓦尔特靠过来对着安斯艾尔的侧面,就像是在说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
“我相信这是恶意中伤,那家伙居然说您的堂弟——马伦·克莱斯特先生和他一样是个乞丐,您向我保证听了可别生气。”
安斯艾尔的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但那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紧张。
他没有想到会有人认出莫尔,不,他早该想到,他应该更小心地把他藏起来,而不是让他暴露在外面。
“您生气了么?”
“是的。”
“这样的反应很正常,要是有谁说我的兄弟姐妹是乞丐,我准得要让他们脑袋开花。”
“请别说了,就当您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话,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于此的造谣中伤。”
“是啊,也许有什么人和您的堂弟长得一模一样呢。”
瓦尔特适时地用酒杯挡住自己的视线,透过玻璃的边缘观察着安斯艾尔的反应。
“接下去您要怎么办呢?出面澄清一下?”
“我为什么要陪那些无聊的人胡闹,这些毫无意义的诽谤根本不需要解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的确,没必要。”瓦尔特点了点头说:“谎言总有一天是会被揭穿的。”
安斯艾尔的指节微微泛白,手中的餐具碰到盘子发出了一下很突兀的划动声。
瓦尔特带着玩味的笑意说:“但是,我好心地提醒您,最好是想想法子辟谣,因为有些话传到别人耳中是会变成大麻烦的。”
“别人?”
“比方说,我们刚才提到的摩利斯侯爵。他生性多疑,无辜的人站在他面前也会被编派上点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您可能知道,侯爵先生有严重的犯人收集癖,喜欢把各种各样的人丢进监狱。”骑兵团长笑了笑说,“现在监狱里大概就少一位贵族了……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安斯艾尔努力使自己恢复常态,他反问道,“理由呢?难道只是因为乞丐随口一句虚妄的证词就去轻率地质疑一位贵族的身份吗?这是哪里来的奇怪理论。”
“仔细想想就一点都不奇怪了,伯爵,摩利斯侯爵的理论天马行空,可我觉得尚可接受。”瓦尔特在近处注意着安斯艾尔纯蓝的眼睛说:“主要是您的堂弟马伦先生出现的时机不对,有人一失踪,他就出现了,这巧合真要命。”
“谁失踪了?”
“您忘了么?还是在装傻。”瓦尔特低声说,“我指的是那个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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