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时分,萧晏匆匆自宫中赶回。本来今日皇上大婚,众多事务之下他一时之间并脱不开身的,但得到属下带来一个消息,他却是毫不犹豫地赶了回来。
匆匆来到幽竹居,甫至门口,他却停了脚步。
屋内仍如昨日,一人在床沈睡,一日在侧守护,一点晕黄灯光,两个默然之人。
屋外有明月如镜,月轮圆满,只不知月光可否照见世间寂寞?
屋外有竹声细细,温柔如喃,却不知低语可否抚慰绝望之心?
萧晏突然便想起了隔此处不远的另一个地方。那里,金碧辉煌,明若白昼,四处大红,喜庆圆满,而那里的人,笑靥相映,幸福成双。
而同一时刻,同一轮月下,却是孤灯幽竹,一片凄清,而这里的人,偏是相守相望,却终究只能相离相伤。
那一刻,一向笑意温柔的宁王殿下脸上没有笑容。
却不知是怜惜别人,还是感伤自己。
默然片刻,萧晏走进屋去。
目光自床上安静若睡的苍白容颜上转自床边形容憔悴之人,萧晏淡淡道:“晋王殿下,如果你不想让他死,那麽,便让我带他走。”
月光下,一片广阔的水面幽静地延展开去,月色坠在水中,便如在水面洒下点点碎银,又似诱起了点点涟漪,月如水,水如天,当真是好一幅如梦似幻之景。
而水之中央,却神奇地矗立著一座楼阁,飞檐画栋,精巧雅致,映著周围水气嫋嫋,波光粼粼,飘渺空灵,竟如仙境琼楼一般。
燕沈昊皱眉道:“为何一定要选在这里?”
一旁的萧晏道:“这是那位高人的意思,他言道必要一个极其清幽之地方能诊断解毒,因而便到了这里。”
燕沈昊道:“他真能解槿身上的毒?”
萧晏道:“他以性命作保,王爷也是亲耳听见的,若此时尚有怀疑,适才又为何会将王妃交到他的手中?”
燕沈昊沈默了一下。萧晏见他目光向旁一扫,不由微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此湖周围我已派下御林军团团围住,他们此刻在水之中央,若真有什麽诡计,却是插翅也难飞的。”
燕沈昊的目光射向水中央的那座楼阁,微有犹豫:“他不让人在旁观看,若是他对槿……”
萧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王爷既是将王妃交了出去,此时又何必多此怀疑?何况,既是高人,总是有些古怪的习惯,不愿外人在旁盯著却也并无异处。”心下却暗自想到:若非是逼不得已实在是最後一线希望,一向思虑缜密的晋王燕沈昊又怎会在心存如此怀疑的情况之下仍将心爱之人交与他人之手?想到此处,当下便对燕沈昊对齐槿的情意又确定了几分,而心下的决定也便更为鲜明。
燕沈昊当下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盯著水中的楼阁,虽是面上平静无波,但若细看,身侧之手却早已握紧,且,带著微微的颤栗。
53
齐槿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是在作梦,於是不由抬起了手抚上去,犹豫著唤道:“楚哥哥?”
面前的男子轻轻笑起来,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柔声道:“小槿,还疼不疼?”
齐槿轻轻摇摇头,眨眨眼道:“我……不是做梦麽?”
男子笑道:“你当然不是做梦,你都昏迷几天了,难道还想睡麽?”
“几天?”齐槿尚且有些茫然,慢慢意会过来,却是不禁一怔,然後向四周望了望,却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当下怔怔道:“这里是……”
男子微笑著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柔声道:“你不用管这里是哪里,现下最重要的是解你的毒。”
齐槿一愣:“楚哥哥你怎麽知道……你,能解我身上的毒?”
男子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你从燕沈昊手中带到这里,若不是我能解毒,你此刻早已醒不过来了。”见齐槿眼中仍是露出迷惑之色,当下道:“要问什麽等解了毒再问。你此刻虽然醒过来,但这毒仍然在你体内,你若不将它马上逼出体外,便会麻烦了。”
“逼出体外?”齐槿一愣,“可是……”
男子道:“你不用担心,虽然你这毒性厉害,但我已给你服下了一样解毒至物,将你体内的毒性暂时压了下去,现下只要你自己运功,将其力完全发散,在其帮助下将毒逼出来便可。”
齐槿蓦地睁大眼睛:“可是我……”
男子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马上会将我的内力完全输入到你的体内,我再交给你运功逼毒的方法,虽然你没有武功底子,但你人聪明,又了解医理,应该很快就会明白的。”
齐槿仍是疑惑,还想再问,男子却道:“你身上的毒性已经渗入经脉,必须马上逼出来,等你好了我自会把什麽都告诉你,现下你先按我说的去做,好不好?”
齐槿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男子朝他笑了一笑,便扶他坐直,自己亦盘腿坐在他身後,然後一手抵在他的背心。齐槿只觉一缕热气自背心缓缓而来,慢慢的,那热气涌动却是越来越快,而那热度也是愈来愈高,不可阻挡地向全身流去。齐槿只觉这热流灼烫,让人十分难受,但一想起男子的话,却又不敢乱动,但随著时间越来越长,却实在有些忍受不下去了,虽是死死咬了唇,却仍是不由自主地低吟出声来,只觉那热气在自己身体里奔流冲撞,自己便似要爆炸一般,那种感觉实在是痛苦难言,再过得多时,已是头昏脑胀,当下再也忍受不住,呻吟一声,晕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过来时,睁眼时仍是见到男子的笑脸,只是这次男子虽然含笑,但满脸憔悴疲累之色却是让他一惊,忙一下子坐起身来,惊道:“楚哥哥,你怎麽啦?”
男子朝他摇摇头,虽只是小小的动作,做起来倒像是十分吃力一般,微微喘息了一下,男子道:“我已经把我的内力全都渡给了你……现在我教你运功的方法,接下来你就将毒逼出来罢。”
齐槿听他说话甚为吃力,当下不由担心起来,又听他说将内力全部渡给了自己,虽然他不通武功,但也知道若尽失内力是极其危险的,更何况还是他这样将一身内力硬生生渡给别人,当下忧心道:“楚哥哥,你……你不要紧罢?”
男子微笑道:“我没事。只是方才运功,又暂时失去内力有点疲累而已。你不用担心,等一下我会再教你方法,你把内力渡回给我,我便没事了。”
齐槿这下方才放下心来,又听男子已然讲起运功之法,当下便凝神细听。便如男子所说,他人本是聪明,悟力极高,且平日亦看过不少医书,颇通医理,因而男子讲解之下,虽非全部明白,关键处却是不久便领会了。男子又叫他试著运功看看,他听话地试著一运气,果真觉得原本空荡荡的丹田内真气充盈,微一运劲,便有一道真气暖流在经脉中缓缓流淌,一时间只觉甚为奇妙。当下便照著男子所教的口诀运功起来,虽亦遇到稍许不明处,但有男子在旁指导,便有不明,便即为他讲解,因而并不多久,齐槿已自掌握法门,当下凝神静气,按照男子所教之法运起内力,努力逼起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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