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知笑而不语,并不想接话。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洛秋枫接过林空知给他新斟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去葬个人。”
“谁?”
“从极阁看守藏书阁的那个老头儿,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那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无聊。”
“关心你嘛。”
林空知撇撇嘴,简直都快要吐了:“我真谢谢你啊。”
“不客气。”
“我记得从极阁里死去的老前辈都是葬在风华陵的,为什么还要迁到别处去?”洛秋枫问。
“他要求的,让我把他葬在苏门山的西北角那里,说是那里有一个无铭碑,就让我葬在那旁边。我想,那也许是老头儿很重要的人吧,生前不能在一块,死后总能在一块也挺好的。”
“苏门山西北角,无铭碑?”洛秋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
“那老头是不是知道幽冥血石的事情?”
“没错,他还知道合龙玺。”
洛秋枫笑笑:“原来是他。”
“怎么?”
“那无铭碑下葬的就是上一任幽冥血石的持有者,而那老头儿,我猜,应该是几百年前江湖的风云人物之一,羽凌先生。”
“羽凌先生?我听过他的事迹,他是当年江湖里最风流倜傥,俊朗无俦的一代豪侠,怎么会和幽冥血石的持有者有关?”林空知很是不解,像羽凌先生这么清高的人是绝对不会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羽泽先生?”
“那个……不是和羽凌一起合称为绝代双侠的那个吗?只是后来暴毙身亡了……”林空知看着洛秋枫颇有深意的样子,顿悟,“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羽泽就是幽冥血石的持有者?”
“没错,当年羽泽不知幽冥血石的来历,只知道这石头力量非凡,就拿它用来练功,没想到一朝成名,却是因为堕入了邪道,那个时候人们只知道绝代双侠中的羽凌,却少知羽泽,于是羽凌为了保全羽泽的名声,只好对外宣称羽泽暴毙身亡。”洛秋枫自斟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之后就是长达数十年的永夜之战。”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羽泽就是羽凌亲手……”
“你记得没错,是他亲手杀的,趁他被血石反噬,最虚弱的时候杀的。”洛秋枫笑笑,“人们只知他们是绝代双侠,却不知他们……是这世间人们最看不起,最唾弃的绝世眷侣。”
林空知拿着杯子的手不着痕迹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被吓到了?”洛秋枫脸上划过一抹嘲讽。
林空知愣了愣,然后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为他们的爱情感到震惊罢了,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这种痛苦,不是常人能承受得过来的。”
“哦?我以为你震惊的是那个。”
“哪个?”
“那个啊。”
“龙阳之好?”
“嗯。”
这回轮到林空知大笑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你不提,我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难得。”
“难得什么?难得有像我这么开明的人吗?”
“没错,世人一遇这种事都如遇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你不也没什么吗?我为什么要搞特殊?”
“是么?因为我是,所以我没什么。”洛秋枫慢慢凑近林空知,两人的脸逐渐贴近,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有感觉吗?”
林空知:“你那颗痣上边有根毛。”
“……”扫兴。
洛秋枫一脸不爽。
林空知笑笑,再给洛秋枫斟了一杯酒:“你别介意,你痣上边挺干净的,没有毛。”
“……”简直不能好好聊天了。
洛秋枫最后一饮而尽:“走了。”
“这就走了?”
“怎么?刚才不是还烦我吗?这会不舍得我走了?”
“那你还是滚吧。”林空知摆摆手,“别忘了,你欠了我四杯酒。”
洛秋枫才懒得理他,转身往暗夜里一跳,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又过了半月,林空知和温易才到达苏门山,苏门山位于整片大陆的极东之地——东明域,而东明域又是出了名的蛮荒之域,因为这里鲜有人烟,日照时间短,空气也很稀薄,里面的植物也多为紫色和黑色,显然是为了适应这恶劣的生存环境而发生了变异。
一路上黄沙漫天,几乎快要看不清前路。
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天空却又开始飘起细雪。
林空知取下了肩上背的棺木,开始挖坑,温易显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开始帮着他挖坑。
林空知很是诧异,按理说这里的恶劣环境温易应该很难适应的才对,难道又是那块血石的缘故?
林空知想不通,只得作罢。
好不容易挖出一个大坑,林空知将棺木放了进去,再一点点地填土,整个过程都很沉闷,所以时间似乎很是漫长。
葬好后,林空知想把碑挪到中间,他想着就这么做了。
结果发现那块无铭碑上开满了黑桑葚。
林空知蓦然想起来黑桑葚的花语,生死与共。
于是他打消了挪石碑的念头,他盯着那无铭碑看了许久,想了很多,也感慨了很多。
师父在小的时候交给他的东西很少,也就是武功绝学,看待人情世故方面都是他自己一点点摸索着来的,偶尔师父会提醒两句,但是在他看来都是废话,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这个世界的人似乎都很看重一个东西,那就是正邪。
可是他却从没有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身为一个正派人士就是多高尚多骄傲的事情,反而有时候觉得邪教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的挺好,但他也不会真那样做了。
他的心态就卡在两者中间,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人的正邪之分要看他本身,而不是他属于什么教派。
所以他才会和圣教教主偶尔也能坐下来聊聊天。
有时候又会尽给游子越找麻烦。
可是这个人……
这个无铭碑下葬着的人,他有错吗?
他只不过是那块破石头利用下牺牲的可怜人罢了,还有北阴,他又有错吗?还有温易的父亲温崇越,他又有什么错?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对错,人心偏偏如此苛刻,容不下一点点错误,所以人们总要为了维持着那一幅完美的面皮,无比疲惫地活着。
林空知起身,牵起温易的手,坐上白翰车,离开了。
这个地方,但愿他不要来第二次。
两人快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年关了。
到时候愚空峰一定都没人了,于是林空知买了几壶上好的葬花酒和新鲜的鸡鸭鱼肉,到时候都得自己做饭了,他与温易小朋友都无亲无故,这个年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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