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伙冻得迷迷糊糊,晕乎乎地越凑越近,黑毛即使在没有神智的情况下也十分霸道,一抬大腿,半个身子骑在小山猫身上,而山猫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到黑毛厚实的肚子下头,被黑毛两爪子一扒拉,密实地搂住,哆哆嗦嗦地挤成一团一起昏睡起来。
睡了不知道多久,黑毛一个激灵醒过来,突然又觉得浑身烫热难耐,像幼时因为好奇而靠近人类的灶台、被火苗狠狠燎过一般。
它四肢挣了挣,一脚把原本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山猫蹬了出去。小山猫翻滚到耗子窝外头,栽在冰冷的泥巴地上,没有呜咽痛叫,反而还觉得舒服一般使劲用身体去蹭冰冷的地面——它也觉得身体里燥热难耐。
黑毛从温暖的耗子窝里翻出来,学它一样四肢摊平了趴伏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像摊在地上的一张兔皮和山猫皮。
燥热不过多久,又开始寒冷彻骨!黑毛这次学出经验,嗅着鼻子朝着小山猫的地方挨过去,咬着小山猫的后颈皮就把它往耗子窝里拖,两只一起颤抖着钻进去,然后又挤成一团互相取暖。
等到再次热起来了,没等黑毛踹脚,那小山猫先扫了黑毛一爪子,一个咕噜就滚回冰凉地上,趴成猫皮一张。
黑毛——下意识地躲开被没扫到——也跟着滚下去了。
如此折腾大半夜,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扫进洞里的时候,黑毛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温暖的力量充溢着它的身体,在睁眼的那一瞬,阳光仿佛带入了无数的斑驳灿烂,脑中陡然轰鸣,涌入了无数的灵动与智慧。耳目刹那清明。
像是轻微的针刺陡然入眼,它天生视线模糊的兔眼睛在看到瞬间的亮白之后,陡然清明起来!清明到甚至能看清山洞昏暗的壁角里细微移动的一只小甲虫!
它长长的黑耳朵灵巧的转动,轻颤之间,洞外鸟兽虫鸣的轻语清晰入耳,连数里之外小溪流淌的咕咕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黑毛一动不动地蜷在原地老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身体的变化。蠕动着鼻子,它侧过头调整视线的死角,看清缩在自己肚皮下面的小山猫。
黑毛抬脚就把这陪它取了半夜暖的小家伙又给踹出去了。
小山猫在地上滚了两滚,被迫醒来,然而摇晃不稳——或许还未适应身体变化——它趴在地上昂起头呆呆地看着黑毛,显然脑子还不太清醒。
黑毛低头检查了自己一番,身上各处的伤口竟然也全部消失了。它并未觉得惊讶,因为惯常的没心没肺,处变不惊。一边觉得自己是只英明神武好运亨通的大兔爷,一边昂首挺胸地要丢下山猫跳出洞去。
然而这时,它突然听清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簌簌碾踏草叶的细小脚步声带着汹涌蔓延的杀意。
它警觉地蹿到洞口,转着耳朵登高远望。
其实不用多望,一只有半个它大的大山耗子从草丛中一蹿而出!直扑向它!
黑毛一矮身避过,在大山耗子落空坠地之时飞起一脚!啪唧就把别人踹到一边去了。
紧接着它转过头,正见近处草丛之中簌簌地钻出一片黑影。
数十只大小山耗子将山洞围得水泄不通,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为首的是只母大耗子,嘴里叼着一只腿上受了伤的小耗子,那小耗子一见到黑毛,就往它妈肚子底下一缩,唧唧惨叫。
这是欺负了人家的儿子,抢了人家的洞,人家携亲唤友地杀回来了。
动物打动物,绝无啰啰嗦嗦你骂我吼的战前宣言,再况且以数十敌一,连攻击方位都不用挑,大浪拍天地淹过去,踩死了事。
于是母耗子尖叫一声,众耗子群而攻之!
黑毛小畜生万分英勇地上前迎战!一脚踹飞了跑最前头的母耗子!
然后它眨眼间蹿进了耗子群里,几蹿几跳咬出了一条道路,万分英勇地——夺路而逃!
开玩笑,这小畜生压根不知道自己昨夜吃的怪蘑菇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也压根料不到自己现在完全有实力力战群鼠。这是位向来审时度势欺软怕硬的兔爷,平时大战小猫小狗的也就算了,跟几十只大耗子斗什么勇?
因而它眨眼间消失不见,而耗子群在混乱撕咬中并未发现猎物已逃,趁着前涌的势头一窝蜂冲进了洞内!
洞里只有那么一只刚被踹到冰凉地面,呆呆傻傻的小山猫,瞪着金黄色的漂亮大眼睛,十分茫然地看着它们潮水一般涌进来,黑暗瞬间淹没了它!
尖锐的惨叫声中,鲜血刹那间绽放,喷薄了山洞两边的石头壁!
……
黑毛小畜生一身轻松,恣意纵情地奔跑跳跃在树林里。
这片深谷里的树林它从未涉足。谷底气候温暖,植被十分茂盛。它放缓脚步,挑着捡着一路吃过去,没多久就吃得肚子圆滚,懒洋洋地踱起步来。
途中路过了无数危险,蛇、狼、大型的禽鸟,但它凭着异常灵敏的耳目与清明机灵的头脑躲避开来,走了一天下来,只小战了一场——打败了一只短尾巴大松鼠,抢走人家一颗大松果,因为懒得费力气咬,所以光嗅了嗅,又扔掉了。
然而一直到日落时分,它都未能跑出这片森林。它自以为自己走了很远,等到月上树梢的时候,竟然发现绕来绕去,又跑回了昨夜那个山洞。
而与昨夜不同的是,整个山洞弥漫着腥腐的血腥味。
它转了转耳朵,没有听到声响,也没有察觉到杀意。于是十分好奇地,一点一点凑近洞口。
月光在冰冷的地面上铺出暗黄的光,映出地上深厚的血层,一地山耗子的残尸,撕裂的身体四处散落。
在一堆山耗子的骨头杂毛旁边,蜷着一大团色彩斑驳的东西。饱餐了一顿的小山猫睡得十分酣甜,身上凝结着一坨一坨的血块,鼓鼓的肚子随着呼吸大肆起伏。
黑毛小惊而已,并未大骇,山猫和耗子,都不关它事。至于这只被它踹得东倒西歪的小花崽子是怎么杀掉几十只山耗子的,也不在它的思考范围之内。本来想寻个地方睡大觉,但现在洞里血肉模糊,它嫌脏,于是转头准备另寻一处。
然而此时月色正浓,突然一道奇异的痛楚击中了它。
那是与昨夜一般的寒冷彻骨,每一处骨节都仿佛冰雪冻结一般嘎吱作响,但五脏六腑又仿佛火炙一般烧灼烫热,冰与火的交织,极度的痛楚像要融化所有的骨肉,在碎裂成灰之后浴血重生。
它挣扎着向前动了一步,栽到地上,因为痛苦而嘶鸣着翻滚。神志不清地恍惚之间,脑袋软软地撞上一个东西,然后被对方死死地搂住。
同样在睡梦中被剧痛惊醒的小山猫,因为同样地神志不清而滚到它身边,下意识地就将它当做依靠一般抱死,四只爪子紧紧地抠抓在它身上,甚至一口咬住了它的前腿,但是并未出血,只是那样颤抖地含着。
昨天也这么折腾过一夜,这两只也算痛成习惯了,挤在一起抖了大半夜,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黑毛打了个哆嗦,又是先醒。
一眼瞅着那花毛的小蠢货又钻在它肚皮底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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