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管他呢。
拜他两位爹所赐,杜松风打小感情的那根窍就堵上了,还指望他明白什么。
杜松风亲自送李怡去卧房,看他安顿好,又说了些客套话便离开了。折腾了好几日,李怡确实疲惫,但精神却活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更麻烦的是,翻来覆去之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总是出现杜松风——
一会儿是他醉中同自己睡的陶醉依赖的模样,一会儿是他清醒后生无可恋的模样;一会儿又是他端着架子与自己争执时坚决的模样,一会儿是他偶尔温和乖觉的模样。
还有他有求于你的模样,动胎气虚弱的模样,被抓时不畏不惧也想保护你的模样,还有方才,很孤独很无助很茫然的模样。
当然,还有最后那个跟自己撇清关系后一脸舒适满足的模样!
估计明天一大早,土木公就会买一碗堕胎药把孩子打掉!
李怡辗转反侧,越不能寐就越生气:为什么失眠了,想的会是那个土木公?!
杜松风与他不同,头沾上枕头,稍微计划了一下近日的事项,就困得眼皮打架,进入沉睡。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他京城主宅的卧房,红烛红帐红被,他着中衣躺着。接着帐子掀开,同样着中衣的李怡靠过来,抱住他,脱他的衣裳、还亲他。
他仿佛置身于火炉中,头上还顶着盛夏的艳阳,胸口火烧火燎,侵袭的热气一浪叠过一浪。
突然一个激灵,他睁开眼皮,瞪着眼睛喘着粗气望着头顶素净的床帐,身上一茬接一茬地冒冷汗,猛地打挺坐起,掀开被子一看,竟然……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梦,为何、为何今日竟会如此?!
为何是李怡?!
为何梦中的他会兴奋?!突然惊醒时还会有意犹未尽的可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杜松风双手紧紧捏着被子,羞得只想一头撞墙。
翌日一早侍从收拾房间,杜松风强自镇定地出屋,请李怡至前厅用饭。二人相对而坐,竟都不约而同地比以往生疏了。
李怡喝粥吃菜,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往杜松风身上看。
杜松风吃下半碗粥后,考虑到自己身为东道主,不得不问道:“我看李兄黑眼圈尤重,可是认床,昨夜未睡好?”
“并非认床,只是想到日后事务,有些压力。”李怡放下粥碗,以面巾拭嘴,一脸正色,“杜兄,先前你我说十日一会,但目前各项安排已定,只需工房加紧出活,你我得仔细盯着,不如改成一月一会,如何?”
杜松风立刻道:“一月一会还是有些快,五十日如何?到时木器服饰就都制得差不多了,正好总在一起讨论。此前若有事,你我临时相约,抑或书信往来都可。李兄觉得呢?”
李怡猛点头,“可以,就五十日。”
杜松风淡笑,“稍后别院中还有些琐事,我得处理完了再回县城,李兄若着急,可以先行。”
李怡道:“是呢,着急,工房中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便不等杜兄了,莫怪莫怪。”一抱拳,“昨夜与今晨,再谢款待。”
“李兄太客气了。”
李怡起身,“事不宜迟,我先行一步,五十日后再会。”
杜松风站起来一躬身,“恕不远送。”
李怡出了杜府别院,上马一路奔驰,衣袖衣摆在风中飞舞。
杜松风望着那潇洒的身影越行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这些日子以来,那些略不寻常、略变了味的事情,也仿佛被这清醒的晨风吹着吹着,就都淡了,都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儿子一贯傻,精儿子也开始往傻的方向发展了,淡淡地忧伤一下~~傻儿子做梦那段本来还想写挺多的,但目前只能是这样了~~
第12章 孩子我一个人养
大概真是因为经历了一场变故,李怡的方法也管用,杜松风再看那六十八件木器时,新鲜的想法多了不少,与工匠们又议了议,最终确定图样,正式动工。
接着要做的是新郎新妇冠服,其中婚礼喜服最为关键。想到先前李怡所教,杜松风打算先将宝禾县城内及京城所有衣饰铺子走一遍。
一人行在熙攘的道上,不由得想起李怡与他试卖妆盒的情景,也是这样晴好的日子,仅仅才过去几天,却有恍然隔世之感。
从一家衣饰店出来,迎面是个医馆,杜松风一愣,低头看了眼至今仍平坦的小腹,想起那晚李怡的话:要不然,就将孩子打了,一了百了。
他暗下决心:没错,他是该去买一副堕胎药了。踏步上前,突听不远处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爹爹,我想吃那个!”
扭头向旁侧望,只见路边一个小摊,大炉上分开一个个小格,蒸着各式各样的糕,腾腾热气酝酿着生机与幸福。一矮胖小男童牵着他爹向炉前奔去。
小童的爹将他抱起,“你想吃哪个?”
小童问:“我能吃几个?”
他爹笑了,“快吃午饭了,只可买四个,否则你娘又要怪咱俩了。”
小童故作老成地叹气,“好吧。”身子向前恨不得趴在炉上,手在其中指点,叫着“这个”“那个”。
店家将四块糕包好,小童的爹付了钱,小童靠在他爹怀里,幸福地捧着纸包,往里面看了又看,开心地舍不得吃。
杜松风看得入迷,嘴角眼中漾出微笑。
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卖糕的火炉,也是这样一对父子,不过,是父亲主动问孩子想不想吃,那小孩“唔”了一声,轻轻地点头,父亲便给他买了许多。父亲还让那小孩子叉开腿坐在他肩头,叮嘱他慢慢吃别噎着,就算吃不完放凉了,回家后叫厨房热一热便是。
杜松风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大。
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离家。
父亲经常会带着他去这里那里逛逛,买零嘴吃。回家后虽然也会被爹爹说上几句,但他仍觉得高兴。等下一回跟父亲出去,还是忍不住想吃路边各种新奇的吃食。
记忆中父亲的样子已有些模糊,若真有机会再见,父亲恐怕也认不出他。
“公子……这位公子?”
杜松风回过神来,朝他搭话的人一身粗布蓝衣,见了个礼,“公子,您在鄙馆门前站了许久,可有什么需要?”
原来是这医馆中的人。杜松风垂目想了片刻,抬袖笑道:“哦,我想买药。”
“公子想买什么药?”
杜松风又将小腹看了一眼,道:“安胎药。”
“是公子自用,还是买给旁人?”
杜松风道:“自用的。”
那人双目一亮,“原来如此,首先跟公子道声喜。正好今日坐堂的是位产科圣手,公子不妨到鄙馆先诊诊脉,再配药,效果最佳。”
杜松风从善如流地一揖,“那便有劳了。”
医馆中,杜松风将手臂放在垫上,大夫捋须沉思,将脉象把了又把,见杜松风衣衫不俗,便道:“没有侍奉的家人陪公子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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