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_太紫重玄【完结+番外】(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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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君后之所以出身平平却被封为后,乃因当年生龙凤双胎:嘉和长公主与太子夏昭。长公主早出世,容貌酷似君后,夏昭则像建平帝多些。姐弟俩从小相伴,感情很好。只是长公主十七岁出嫁离宫后就见得少了,只有逢年过节才聚上一聚。

  刘总管领命退下。不用说,夏昭定是想请长公主入宫求情,保韩梦柳平安归来——阖宫皆知,众多皇子公主中,君后最宠爱的就是长公主,只要长公主出马,君后必然松动。

  晚饭时分长公主到了,夏昭请其内苑用饭,颇显依赖与亲近。其间谈起家事,夏昭哀叹连连,数度哽咽。看着印象中顽皮骄傲的皇弟如此愁容浑身伤痕,看着襁褓中的小侄女朦胧的泪水,业已为人母的她心中无限辗转,当即表示即刻入宫,不平安带走韩梦柳誓不回还。

  夏昭千恩万谢送她离开,夜幕已至,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仍无半点要停的意思。

  韩梦柳依旧笔直地跪在玉晓宫外,头被雨滴砸得发蒙,身上已经湿透冰冷到麻木。君后一副一辈子都不打算出来的样子,看来是尚未想好整治他的办法。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已经暂且无法放在这些事上了。

  从无到有、从浅到重、从忽略到意外、从意外到熟悉,小腹的酸胀和坠痛聚拢了他的神志,极不情愿地将右手三指搭于左腕上,一个料到了却不想面对的事实凑热闹一般袭来——

  微弱但却绝不可能看错的胎息。

  他居然……又有了孩子。

  夏昭的孩子。

  若放任下去,大概只需一炷香的时间,这个孩子就会随着雨水消亡,但是……

  一手按于小腹,他运起内力护住那正在流逝边缘的脆弱生命。到底,又是在尚未想清楚之前就做出了行动。

  他与夏昭的孩子大概是跟君后或玉晓宫犯克,上回如此,这次又是如此。

  冒雨跪在此五个时辰,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身体,却依旧逃不过有想要保护之人。

  初更过,长公主车轿从偏门进入玉晓宫。

  君后寝殿内,华美精致的宫灯亮至深夜,天下间最华贵的一对父女的剪影落在窗户纸上。

  三更后,宫灯熄。长公主转道曾在玉晓宫中的卧房,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清丽的眼遥望着宫门方向。一墙之外,是她最亲的弟弟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夜里皇宫静得出奇大得可怕,只有巡逻的禁军钦卫能带来些人气,可他们也仿佛被提前告知了一般,对突兀跪在那里的韩梦柳熟视无睹,仿佛那是个禁忌。

  跪下的第十二个时辰,君后终于在长公主与秀姑姑的陪伴下出现了。彼时快要失去意识的韩梦柳正坚持盯着周围地面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地确定,没有红色,没有血水。看来,他一夜不计后果的运功没有白费。虽然腹中依旧坠痛,但短时间内,这孩子都会好好地呆在他肚子里了。

  君后依旧是那副倨傲冷淡的面孔,伞下雨水后传来的声音略显遥远。

  “太子侧妃,本君见你有悔过之意,此事便到此为止。如若再犯,决不轻饶!若太子再有闪失,本君惟你是问!”转身离去,秀姑姑立刻撑伞追上。

  另有华丽的朝服轻动,一团热气袭来,长公主站在韩梦柳面前,将伞撑在他头顶,更俯下身,毫不介意他身上的雨水与湿透的衣服,双手托住他臂弯,温婉笑道:“起来吧,本宫送你回府,太子正等着你呢。先暖暖身子。”塞给他一个暖炉。

  “多谢长公主殿下。”韩梦柳双腿已僵,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站起。他并未直视长公主的容颜,却感受得到那道悲悯的目光。

  “昨夜说了许久,父君总算答应不再追究,却又不想轻易饶了你,因此才又让你跪了一夜。方才没留你在宫内医治,本宫也只好暂且让你在车上更衣,回府后再好好诊治吧。好在宫中离太子府不远,本宫也已送信过去,只是苦了你再坚持坚持。”

  “长公主殿下说哪里话,此番全靠长公主殿下,我感激还来不及。”

  马车中,简单擦身换衣的韩梦柳披着棉被,始终恭谨地微垂着头。

  长公主一笑,“看你这模样,哪里像个行事不羁的。”

  韩梦柳亦疲惫地微笑,“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又是恩人,且是女子,所以……”

  “可本宫也是昭儿的姐姐,我俩一起在父君腹中呆了十个月,是最亲最亲的那种。你是昭儿之妃,与本宫说话随意些,叫声皇姐,或看本宫几眼,也无所谓。”

  韩梦柳再一笑,“我是侧妃,至多就是小妻,或是妾,当不得长公主殿下如此亲近。”

  “哎。”长公主喟然长叹,“你虽是侧妃,可昭儿对你的心思重得令人动容。他重视你,甚至超过自己的性命。若有一人那样对待本宫,本宫也愿把性命给他,哪里还在意什么正妻或是妾。”

  韩梦柳有些震惊地缓缓抬起头,“家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长公主先是一怔,接着莞尔,“女子的心思就是如此简单,不像你们男子,总是想得太多。”

  “或许吧。”韩梦柳淡淡笑着,视线中长公主的面容的确像极了君后,可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与君后完全不同。她虽与夏昭同龄,比自己小了八岁有余,但这一瞬间,却让自己感受到了久违的年幼时娘亲在身边的温暖。

  夏昭接到长公主传来的口信,听到韩梦柳在宫中经历的种种,心中复杂地不知如何是好。

  命人准备沐浴的热水、床铺,大夫也就位等待。依依听到消息后欢快地拍手,抱着夏昭的胳膊示意他一起去看韩梦柳。

  然而夏昭却犹豫了,突然之间竟就害怕看到他、害怕与他说话。只得暂时安抚依依,说爹爹需要休息,等爹爹休息好了再去看。

  韩梦柳早就想倒下了,一看到床更恨不得立刻就贴上去。然而处事周密的他即便如此也拼命坚持着清醒,更在大夫为他检查时强行催动内力掩饰了有孕的脉象。

  他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其余一切,他都不想面对、不愿理会。

  太子府折腾一场,终于重归平静。

  夜深人静,韩梦柳睡了,依依被奶娘抱着去看了一会儿爹爹的睡颜后,在夏昭的陪伴下也满足地睡了。上夜的下人们偶尔犯困,阖府唯独夏昭最精神。

  他坐在床边为女儿拉好棉被,望着那白嫩纯净的小脸,突然发觉,原来自己竟无一人可以说话。也只有在这所有人都听不见的时候,他才敢一吐心意——

  “依依,若你会说话就好了,那样你就能告诉父王爹爹如今的模样。”

  “他受苦了,可父王却连感谢或是道歉都说不出口。”

  “父王心里怨他,怨他为何非要去见那些不相干的人,还非要……同那些人过夜。可父王不愿问他,更一点儿也不愿去想他与那些人究竟发生过什么。稍一细想就……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王纵然百折不挠,可如今……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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