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翵神像以双目之上的建木吸纳大缙龙气,招魂纳魄以期复生,此时却被肖长离生生剜下一目,吸入的龙气又外泄了出来,可谓是前功尽弃。
寒子玉又急又恼,掠身而上,一掌拍在肖长离心口,落地之时又一脚狠狠踩在他胸前,幽寂中几乎可以听到肋骨断裂的声响,随着鲜血的喷溅震人心弦。
“你真是该死!”寒子玉再也无法保持温雅的形象,满面厉色,恼怒此人的死而不僵,更恼怒自己的大意轻敌,一手葬送了即将到来的成功。
他死死踩着肖长离的胸口,几乎想就此将他的心脏踩碎,但最后他还是松开,将人提起拖到了巫翵神像前,抓住他的头狠狠撞在了神像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几乎与赤红的神像融为一体。
“来不及了,你阻止不了我!”寒子玉眼中闪着暴戾的光芒,近乎癫狂,“就算你赔上这条命,就算你阻止了巫翵复生,大缙都完了!出雲大军已出,我有无数种方法杀了云钰,你能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肖长离血流披面,眼中一片猩红,面上却无丝毫的惊乱。
寒子玉的模样越疯狂,他就越安心。
即便破坏巫翵复生对大局当真无用,对寒子玉而言却是信念支柱的崩塌,这一刻的他与其说是疯狂,不如说是绝望。
大缙的覆灭能让他解恨,却给不了他归属。幻象制造的繁华永远填补不了内心的虚无。
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用尽全力也夺不回来的绝望可以压垮一切。
肖长离笑了,他笑得自信而安稳,仿佛在嘲笑着弱者的失态和残喘。
“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了你究竟还在笑什么?!”寒子玉怒吼着又将他的头狠狠撞去,脸上甚至沾了飞溅的血,衬着他癫狂的模样妖异骇人。
“我笑你……真是可怜……”肖长离脸上已无一寸干净的地方,烂泥般软在地上。
他已无法再动,只能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手触摸着巫翵神像,体内的冰蟾内丹解除了禁锢,混合了他的血,一点点散发着寒气。
痛楚很快被彻骨的严寒取代,肖长离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寒气包围,顺着指尖蔓延至巫翵神像。
这,就是玉石俱焚的最后一步。
眼看赤红的神像一点点被莹白的微霜覆盖,寒子玉这才意识到肖长离究竟做了什么。
他要彻底将巫翵冰封,以寒克火,永远无法翻身。他没有料到他竟然能将可冰封万物的冰蟾内丹吃进肚子里,不惜以血做引以身为巢,只是为了能够彻底断绝自己的后路。
光脚不怕穿鞋的,和一个不怕死的人斗,的确可怕。
寒子玉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栽倒。周围瞬间森寒的空气席卷而来,刮得他浑身发凉。
苏苏无声走到他身边,扶了他一下。
他看着少年木然的脸,忽然很想笑。
这个时候,果然只有这个笨小子还像条狗一样跟着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则去。
迄今为止他能够拥有的,仅此而已。
他抬手摸了摸苏苏的头,指尖挤出一滴血,抹在他的眉心:“你对我没有用了,走吧。”
苏苏只是看着他,亦如被救出大牢那天晚上,除了看着他,没有别的想法。
“走吧……”寒子玉长舒一口气,理了理衣襟,看着已是莹白一片的神鸟巫翵。
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云钰和肖长离两人谁离了谁都活不了,天子一亡,加上史坤成的搅乱,大缙朝堂必是一盘散沙,不可能挡得住出雲铁骑。倒时外敌入侵国破家亡,大缙的下场只会比当年的百阕更惨。
他要的,就是这一天。
唯一的遗憾是,他没有保住巫翵。
那灼烈如阳的地狱冥火,正是能让他隐忍残喘多年,挺过无数寂寥寒凉的火种,他不会让他熄灭。
他最后能用的,就是这一身的皇族之血。
“肖长离,你不可能赢过我。”他缓缓走向巫翵神像,面露闲雅的笑意,“我就是要让你,死都死得一无所获。”
他抬手划破右手掌心,按在了神像之上,掌中鲜血片刻便被吸入神像之中。
这鲜血如火一点点融化了巫翵的冰封,他的一条手臂也在瞬间变得透明,仿佛骨肉皆已消散,只有密密麻麻的血脉仍在流动,源源将他体内的血送往神像。
从始至终,寒子玉脸上都带着一贯从容闲雅的笑,看上去犹如谪仙,不染凡尘。
他的身躯随着鲜血的流逝也在慢慢地涣散消亡,与其说是他在喂养巫翵,倒不如说是神像在贪婪得吸取他的皇族之血,同时也在吸取着他的生命,直到最后两者合为了一体。
巫翵之上凛霜融化寒气蒸发,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的火,耀眼的红。起初只是一片,随后那抹红便如燎原之火蔓延开来。
这就是地狱冥火。
巫翵翼熠,冥火灼空,天地如狱,万物不生。
初降的夜幕中,西方天宇烧红了一片,蔚为壮观,却是赤气天裂,大凶大劫之象。
广漠负手而立,看着那片赤红,眉间忧虑丛生。
世事玄妙,果真如玄惪所言,一切早已注定,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凡人渺小之力无法改变,唯有静心而为,坦然而视,纵千灾万劫,亦不过是弹指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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