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出来,那石卵便从云钰腹部脱落下来,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心中执念总算达成。
卫翊送了热水来,熟练得帮孩子洗净身子,裹上了襁褓。连广漠也来看热闹,捏了捏孩子的小手,笑道:“瞧这模样,啧啧,广岫,比你的俊。”
广岫赏他一个白眼:“记着你这句话,今后不许碰我儿子一下。”
肖行之一脸新奇得看着才只有一丁点儿大的孩子,一时觉得像云钰,一时又觉得像自家大哥,再一看又觉得都像,都快把自己绕懵了。
这刚出世的孩子同样的粉雕玉琢十分漂亮,不同于广岫的孩子一出世就能笑着拽人头发,他既没有哭也没有笑,连表情都没有,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些奇怪的大人。眼眸中少了些灵动多了些深邃,仿佛在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人都是干嘛的。
“完了……”广岫拿手在孩子眼前挥了好几下他都没什么反应,他预感不妙,“这么迟钝,今后不会就跟你似的成了块榆木疙瘩吧?”
肖长离眨了眨眼,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云钰抱着孩子一番亲昵,越看越觉得舒心。这孩子像极了肖长离的模样,怎不令他爱到了骨子里。
灵胎中降生的婴孩最初的一个月不可食凡人之物,只可餐风饮露,以天地灵气为补。停云观中别的没有,灵气最盛,根本不用操心,所以云钰还没抱够,名字都没来得及取,肖长离就催他回去了。
冬至将至,年终的祭天大典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不去,云钰心知不可再耽搁,纵有万般不舍也还是要离开了。
临行前一晚,父子三人睡在一张床上,两个大人各怀心事久不成眠,唯有孩子睡得香甜,混无心机。
肖长离想是头一回当爹十分拘谨,压根不敢出声,直挺挺躺着动也不动,让云钰都不敢乱动了。
这孩子不似广岫家的那个活泼灵动,大多时候都在发呆,晚上也是闭眼就睡,一丝多余的事都不做,让云钰很是担心。
要真是成了个肖长离第二,自己以后操心大的不够,还得操心小的,这日子可有得磨。
他睡不着,手绕过孩子小小的身子,探到肖长离手边戳了戳,听到他说了一句:“睡吧。”
天亮就要分别,睡得着才怪。
云钰暗叹一口气,侧身在孩子脸上亲了亲,又小心撑起身子越过孩子,凭着感觉在肖长离脸上亲了一下。
这黑暗之中一点轻微的触碰如同风过湖面,縠纹欲静而不止,让肖长离的心乱了。
他抬手想摸摸他的脸,他却退了回去,发丝落在孩子的脸上。小家伙觉得有些痒,伸手抓了抓,就这么握着云钰的头发睡了。
云钰满心安逸,神思宁和下来,也渐渐睡去。
翌日清晨,天子圣驾启程回宫。
云钰此行带的随从不多,被安置在了山下临近的村庄里,已打点好了回京事宜,候在山脚。
云钰在下山前与广岫秘谈许久,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般。他拒了步辇抬轿,与肖长离一同下山。
肖长离还需留下来看孩子,暂时不能和他一块回去,这一程多了些惜别的意味,走得越发缱绻漫长。停云观倒是依旧清寂悠然,他来时什么样去时还什么样。
“小子,你都呆这么久了,怎么不跟着一块回去?”广岫推推肖行之,一脸嫌弃,“蹭吃蹭喝的,咱们停云观可没有余粮养闲人。”
肖行之抱着自家大哥的儿子一脸宠溺,对他的逐客令不以为意:“我得帮大哥带孩子呢,过一阵再回去。”
广岫颇为不服,自己的儿子原本是团宠,谁都得放手心里宠着,这下可好,被这后来的小子给抢了风头了。
广岫撇嘴,分明我儿子更可爱更讨喜嘛。就那个小木头疙瘩,傻愣愣的,有什么意思?
“你抱着他,不觉得瘆得慌么?”广岫捏捏孩子的脸,“不觉得就跟抱着你大哥似的?”
肖行之一愣,低头看了看,眉眼口鼻果然是像,尤其是这淡定深邃的眼神,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绝对是亲生的。
“反正我是不敢抱,老觉得他会突然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广岫搓搓胳膊,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自己的娃好。
肖行之道:“对了,皇上跟你说什么了,瞧你笑成那样,跟捡了几百两银子似的。”
“差不多吧。”广岫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不过嘛,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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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晨雾模糊了天与地的边界,让一切都在迷蒙中如梦似幻。两人的身影在蜿蜒的青石小径中移动,群山环绕中显得那样渺小。
山中冬意最为凄寒,尤其是晨间寒雾最浓时,他们裹着大氅,并肩而行。云钰冷得不行,忍不住跺了跺脚,把手探进肖长离大氅中,放在他腰上取暖。
肖长离停下来,顺势敞开大氅抱住他,将他牢牢裹住了。
“你……还愿意回宫吗?”虽然此刻他们紧紧相拥,但念及将来,云钰还是忍不住的忧虑。
他若真入了宫,虽然可以朝夕相伴,那个流传于世的男宠之名却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后背,永远无法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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