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陵负手又道:“既然行走兵部,又封就姑臧。平之还待着郎君能掌西北。”
赵祚沉默了半晌,未应谢无陵,另问来:“姑臧是你的主意?”
“郎君以为是,便是。”谢无陵勾了笑,又将话头牵了回来,道:“北有陆家,东得沈家,西由凤翔,京畿之处…”
“长乐。”赵祚颔首侧目,补言,“若我离扶风去西北,京畿只有长乐。”
“正如是,”谢无陵低首,长叹一息,“今日圣上也提了她。”
“父皇如何说?”
“他说,云梦大泽养不了菡萏,让我替他择一花,送给那二人。”
“父皇……”赵祚将后话止于口,却将他父皇的意思体会尽了。
赵祚是今日才懂了这“父皇”二字,比之“父”要多分皇威,比之“皇”又要多分父慈。
“从山郎以为,海棠如何?或是鸢尾?”
“有何分别?”
“前者相思,后者别离。”谢无陵不假思索应来。
“这般了解?”
谢无陵挑眉抿唇,交代道:“听扬州旧友说的。”
赵祚却不以为然,心下嗤来,扬州旧友不过冠冕话,实则说不得就是那间红楼上摇绢招袖的艺伎。
赵祚忽然冷声道:“鸢尾。”说完便回身,似要归屋
“嗯?”谢无陵为赵祚突然转了的态度起了疑惑,想来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
“父皇护不住的,你我之力,也不可能。不如早些断了念想的好。”赵祚驻步明言来,言罢便归了屋。
谢无陵也未在涉水台上待多久,便回了他给自己备的那方小馆,和满庭月色一道入眠。
第66章 山陵破梦
三两香车停靠在园外柳荫下,园内赵祚领来的几个宦奴儿迎来送往,走了几趟,早大汗淋漓了。
“就木哥儿,你可见过这么大的园子?”跟在赵祚身边有几年的小奴林子得了空凑到了就木身边,问道。
“说来不怕林公公笑话,我们乡里少有园子,唯一一间还是几十年前别的员外家的,我只在外间瞧过两眼。姑臧主府上也有这么大?”就木手里抄着谢无陵托他搬来的玉棋盘,往杏林走,一边说着 一边脚步未停。
“那倒没有,不过重阙里的园子倒是有比这里大的。”林子比画了比画,“就重阙里的后苑来说,得有三个这样的园子吧。但其实我觉得吧,园子大了不好,脚累。”
“林公公才走几步就累了?”就木回身好笑道。
“嗯,重阙里的公主皇子都是能闹腾的主,你跟在谢小先生身边自然不懂,谢小先生温润有礼,也少有托我们做事的时候,不像那些主儿。”林子不敢继续抱怨下去,言至于此,又叹了一气,“我先养精蓄锐去。”
“你去吧,莫忘了主子们的吩咐,才是正事。对了,可有要我带给姑臧主的东西?”就木目光故意瞟向了林子怀里的那似折子的玩意儿。
林子见他一问,更乐得。将东西递给了就木,悄悄偷懒去了。
就木接过折子,绕过浮光窗,入了杏林。
这杏林是这园子未修缮前,便在的。
园子在城东近郊处,背倚一小山,但人际罕至,自然难得清静。谢无陵当初置购了废园子便是看中了这清静地,却不想园子后面的荒林竟是杏子。
那时谢无陵便起了意,托了王家的暗点,帮忙走动了一番。将园子扩了一圈,拢了这片杏林来。
谢无陵见就木来了,指了林子深处的那方小屋,示意他暂且置于那处,道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便叫羡之牵往林边山溪去。
就木手下尽量稳当地将棋盘置于屋内那一方梨木桌上。因着这方玉盘,是谢无陵在邠州花了些价钱求来的。来了扶风之前,为了给这些文玩珍宝让位,也没带什么过厚的越冬衣物,连今日的拢身的厚裘都还是赵祚给他添的。
那时他主子眼下只有这些七七八八的,就木还当他主子是宝贝这棋盘,但就木以为的这本应该束之高阁的棋盘,今日便被他主子大手一挥,指着拿来用了。
他方将棋盘放下,赵祚便跟着进屋来。看模样像是赵祚要的这方棋盘,赵祚的手在棋盘上顿了顿,替谢无陵对就木道:“辛苦了。”
就木唯诺地点点头,他是第一次见王孙贵胄,心下难免紧张。他向赵祚递了那林子托他捎的折子,抬起的手不住地哆嗦。
“给我的?”赵祚瞥了一眼,心下以为是谢无陵给他的,从就木手中接了来,准备拆开来看。
“林子托、托我给姑臧主的。”
“嗯,你去吧。”赵祚闻言开折子的手微顿,将折子随手丢在棋盘边,便俯身从棋舀里取子,兀自摆了一盘棋。之后便未再落子了,只看着棋盘出神。
另一方谢无陵叫羡之牵了袖子往这山溪边来。
冬来溪上结了冰凌,挂了一串,羡之好奇,回头看了眼谢无陵,见谢无陵不阻拦,便放肆起来,凑身去瞧,又伸手掰了一只。
羡之脸上生了笑来,兴奋异常。羡之长到现在少有自在时候,如今在谢无陵身边,他尽可做想做的,如此,便更爱赖着谢无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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