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承不得。还是让臣自己来吧。”谢无陵立马接话道。
谢无陵伸手去,欲讨那玉壶自斟,却不想惠帝仍执拗于此。
“长乐。”惠帝正声道,“你的那根反骨可是还没正回来?”
“父皇……”元裹闻言,那双与珍妃肖似的剪水眸里有悲色应运而来。
其实赵祚很早便说过她和宣城的事,不是谢无陵的想法,而是这殿上人的意思。
她也清明得很,但潜意识里总还是不肯信,不肯信曾将她抱在膝头教字念书的父亲,真的成了她这里的皇。
谢无陵看了看这对父女,到底忍住没有说话。一是为长乐的这场戏还没轮到他说词,二是他没做过父亲,自然最没有资格评说。
惠帝看着那双眸,最后到底还是不忍心了。收了冷厉的目光,手在杯盏上摩挲着,然后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谢无陵这才出声打了圆场,破了这场僵局:“前几天听凤翔公主提起长乐公主,说有些日子没见了,还特意从我这处,讨了一副玲珑子,该是这两日要去寻长乐公主对弈,不知……”
“是了,阿姊说今日晚膳后来寻我。”长乐将惠帝手边的酒杯揽了来,面无表情地接话道。
“那便将凤翔也叫来。”惠帝接过宦奴递来的一方帕,抹了嘴边油,“这几日寡人听不少人说,小先生和凤翔走得近啊。”
“不过是承蒙凤翔公主不嫌臣鄙陋,愿与臣为友罢了。”谢无陵谦逊道。
“嗬,你谢平之现在的话,有几分真假,寡人还是知晓的。”惠帝的目光瞥向了门口候着的宦奴,宦奴立从袖中取了一物递了上来。
“瞧瞧吧,谢小先生。”
谢无陵应声接过了那物,瞧是折子,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方折子,见那熟悉的字体,心下起了意,微挑了挑眉。
“劾书?”
惠帝的目光睃巡着谢无陵,似笑非笑地问道:“小先生以为寡人应如何?”
“臣不敢揣测圣意。”谢无陵低首,做了顺耳姿态。
“不敢?”惠帝看向了谢无陵,“会有你谢小先生不敢的事?凤翔上这份书,你谢小先生就能摘得干净?田究席之后,还有谁,小先生当真以为寡人是老了,要糊涂了?”
“圣上,难得糊涂。”谢无陵不以为意地说着,又朝元裹扬了扬下巴,不疾不徐地谈道,“圣上要的,昭行可未曾犹豫;臣所求,圣上以为……”
谢无陵的目光对上了惠帝,眼里的云淡风轻色,让惠帝的心下都不由得一惊,他不记得自己都多久没见过这副因为胜券在握,所以对世事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第一次见,大概还是在老谢相在他身边的时候。
昭行风骨,不外如是。
“昭行印换我一个六品官职,圣上以为,平之这算贪吗?”谢无陵漫不经心地回问,一双狡黠眸紧追着惠帝的凌厉眸光而去,惠帝想探寻的东西,都被谢无陵眼里的深渊一一吞没。
当初惠帝为何要他去给长乐和宣城递话,他想了许久都无果,却在将昭行印交给宣城时,恍然明白了。惠帝想要的,或许根本不是长乐和宣城如何,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这一年。
为什么一定要是这一年?很简单,因为老谢相去了,而昭行的下一个谢相来了。这场更新换代里,惠帝怕自己掌不住谢无陵这个变量,也就只能想着要如何把昭行的权收回。
人在高位嘛,便想把所有的可能都攒在自己掌心,就像谢无陵现在这样。而这些是谢无陵前不久才想通的,惠帝押他心有不忍的那步棋,倒是押得很稳。
而现在该谢无陵走棋了,他也一样押了个宝。这含着笑与算计的眼,逼得惠帝退了半步,撤了眸光。谢无陵也移开了目光,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对了,臣斗胆还有一事想问圣上。”
“何事?”
“西北的信有好几日没来了吧,小王孙昨日和臣说起,他想他的父亲了。”
三年了,惠帝眼前的这个人再归扶风,似乎更像那位老谢相了——一样的七窍玲珑,也一样的令人惶惶不安。
几日后,惠帝也终于知晓了他的那股子惶惶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从姑臧地快马加鞭传来了一封紧急军情。城西、城北、城南的小粮仓被歹人们纵火烧了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胡地游匪更是连连犯境扰乱,赵祚遂上书报了这事,意欲调兵剿匪。
当天的朝会,便因这事闹的满堂哗然。这封上书是明显的先斩后奏,有的说赵祚胡闹,本是要抚军的时候却贸然出兵,有的又说该如此行为,总要对外邦有所震慑,免得有人生了歹心,蹬鼻子上脸,还有的则是更恶意地揣测那是叶家要拥兵自重。
一片哗然里,倒是陆老将军先站了出来,提议由朝廷出面抚军安民,同为将门,陆将军自然比这满朝文官更了解戍边之事,出兵剿匪自然比坐着待令强。
梁策见状,更是见风使舵地附议,更强调,可调陇西道其他各城粮草往姑臧,再由朝廷遣一文官送粮草入姑臧境……
问及何人最适宜,满庭都缄默了。烫手山芋,自然除了谢无陵乐得,旁人更无人敢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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