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他造了个掌握南方的好机会。”赵祚抿了抿嘴,却在咀嚼着谢陵不小心说漏嘴的那句“这些年”。赵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当然,他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谢陵却好像没有发现自己说出了什么,依旧怅然地道了一句:“是啊”,又转念自嘲来,“是不是一时觉得不知道该喜该忧?”
“喜也喜的,”赵祚把方才所想暂时抛开,接话道,“到底只要羡之能让陆岐放下,那就是拨云见日。”
“却也忧的,若是羡之没有及时回城,我们……”
“即为亡命鸳鸯。”赵祚坐了起来,手上使了力,将谢陵往自己这边带,旋即吻于他唇上,在他唇瓣上辗转来,赵祚吮着那点谢陵嘴里的药香,带着点温柔。却在谢陵启唇迎合他的那一刻,如被星火燎了原,他的眸色一暗,动作带着贪婪,渐渐强硬起来,攻池掠地。
被酌后送出城外的梁策领着陆岐直接去了早在京畿道周遭山地里安营扎寨的陆家山鹿营。
陆岐坐在帐中,半面山鹿角摆在了桌案上,帐外的将军往来走动的,梁策一早就被山鹿营的大将宋行请去了那作为将台的一处小丘观看练兵演武。
陆岐将怀中的锦囊拿出来,锦囊还是许多年前谢无陵留给他的那个,他就算再气,也没舍得丢掉这个锦囊,大约是还眷着那个给他锦囊的人。
他从锦囊里取出了两张小笺,一张上面书着“昭行”,是谢无陵一早就留给他的线索,另一张却是他从昭行那竹屋密室里的书架上带下来的。
“酌后到底和谢无陵有什么交易?”陆岐皱了眉头,手在桌案上漫无目的地扣着。
那一张笺上写着不长的一句:“谢相今日之求,来日当还。”笺头落了小小一个“酌”字,不仔细看还当是一个墨点,偏陆岐认得,认得这字迹。
他幼年和羡之居于重阙时,酌后曾羡殷勤于他,送了几本手抄来的经文,但那些东西他瞧过一两眼,就束之高阁了。那字迹是过了他和羡之的眼的,羡之不知道是酌后送来的时,还夸过这绢花小楷。
后来知道了,便再未提起过了。许是因为知道这个酌后不是他的生母,便总有些隔阂罢。而陆岐原来以为是酌后占了谢无陵的位置,便不高兴;后来知道了酌后不是真酌后,又还是幼年,便也就跟着羡之爱屋及乌了,一如羡之冷眼待梁策,他亦如是。
只是现在大了,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些不为人知的计量。羡之和梁相暗地里计量着陆岐,却没想到梁相将这份计量又抛到了陆岐手中。
陆岐在梁策的书房里看到了羡之留给梁相的一封书信,书信前半部分都是羡之向梁策报去的一二到达行宫的事,真真假假,陆岐看得半懵半懂。但后半部分,只有六个字,不需要陆岐怎么思考,便是三岁小儿都看得懂——“归扶风,困陆岐”。
如此看来,在陆岐离了居衡去找长乐,再被人半路截回重阙深处的无人问津的小殿,都是顺理成章的。
而羡之,那个本该最关心他的人,平素连和他去看花灯,被人群冲散了半个时辰这种小事,都会惹得羡之最后沉默半天,夜里还要拉着他同眠才放心的。却在他消失在去见长乐的路上无动于衷。
如果羡之真的有心,陆岐想,大概不出半天羡之就会找他,除非羡之不想找。
而那六个字,就在这时,□□裸地出现在了陆岐眼前,犹如当头一棒,让他那个还在为谢无陵,为羡之找借口的心瞬间埋到了孟冬的寒霜凛雪里,也让他所有挣扎变得苍白而无力,变成了枉然。
“梁相以为今日这场演武如何?”
宋行的声音在帐外想起,陆岐立刻回神,他将这两张笺匆忙收进锦囊,将锦囊拿下桌案,攒进了左手。
陆岐右手装模作样地掌了只笔,在镇纸下压着的宣纸上随意走笔二三,字写得潦潦草草,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得。
梁策掀帐入帘,目光往那桌案的宣纸上瞥了瞥,见那纸上草草几笔,不禁蹙了眉。
“怎么,小侯爷的心又不定了?”
“梁相何出此言?”陆岐方要置笔,却滞了滞,抬手询问。
“如此潦草字体,旁人都说是一醉才疏狂,老臣看小侯爷还没醉,却也书狂了。”梁策故意笑来,又抬手指了指那潦草的字,煞有其事地道,“这字,老臣识得,可是‘之’字?”
“梁相说笑……”陆岐刚要接话,就看梁策指点来,这才低首瞥了一眼,手瞬时一抖,笔上墨打在了梁相所指的字上,污了去。陆岐手忙脚乱地置了笔,适时讪讪笑来,“不过是陆岐随便走笔罢了,不成字,是梁相多虑了。”
陆岐自是不敢认那梁相说的字,他咬了咬唇,在心下将自己埋怨了一番,定是原先无聊时,将羡之名字摹来太多次,如今无意也时,也走了这样的笔,徒给自己添了乱子。
梁相挑了挑眉,适可而止地收了手,回身指了宋行道:“宋将军方才将如今情势同老臣说了一遍,老臣觉得并无问题,小侯爷可要给点意见。”
陆岐看向了宋行,宋行则一拱手作礼。
“愿闻其详,还请将军赐教,我初下军营,所学尚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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