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肃走进了护心泉,便看到了徐正略显萧条的背影。
他眉头蹙的更深,难掩哀痛之色:“师兄,我回来了。”
“嗯,你也有许久不曾回来看看了。”徐正背对着他,语言中似乎带着些许遗憾。
当年他这师弟要下山自立门派,无疑是让他有些不悦的,可人各有志。
师父老人家生前也曾叮嘱,其早就知黄肃有自己的想法,日后若是对方提出离山让他莫要阻拦,也不必训斥。
因此徐正也不曾真的因此生气,师兄弟几十年的情谊仍在。
“这次师兄叫你回来,乃是我的大限将至,师弟应当已经知晓了罢。”
黄肃眉间动容,他从不曾想过大限一事,修真之人活上个两三百年乃是常事,他们才百年未到,可眼下来得突然叫他无从接受。
徐正饶是在护心泉呆着,也只能为他拖延些许时日,得知自己将死的时间久了反倒是看开了:“你既然知晓了,师兄就不绕弯子,我想请师弟能在我走后帮忙照看长清山一阵子。”
“师兄哪里的话!”黄肃愁容满面,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出声问道:“师兄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徐正默认。
“哎!”黄肃叹了一口气,走到那泉潭的边上盘腿坐了下来,看着这潭面之上缭绕的云雾,神归以往,“想当年师父还在,长清山是何其热闹,只是可惜他老人家却在长清山最鼎盛之际撒手,不然师兄也不会……”
遥想当年,长清山可不比天罡道的规模差到哪里。
只是他们的师父担忧门派势力太过招摇会惹来祸患,便选了毫无追求的徐正做了掌门之位,当时野心勃勃的黄肃自是心怀不忿的,后来便在一气之下选择离开,自立门户。
不单单是他,其余的师兄弟也多有不服。
第75章
徐正自由散漫根本没有要将长清山发扬光大的打算, 什么都是随性随心而为,久而久之剩下的那些人在几十年里走的走的, 散的散。
愿意留下的为数不多,且在四十年前那一战里搭上了性命, 直到如今就只有徐正了。
若非徐正修行造诣颇高, 当年又擒杀了六月雪魔头唐善, 他们长清山哪里还让修真界如此敬仰着。
如今他也要逝去, 留下一众年轻气盛的弟子,黄肃担心日后是不是会逐渐落寞。
徐正虽然没有看他,但是却能察觉得出来他那声感叹:“这个师弟无需担心,我那大弟子子清你也见过, 你且帮衬段日子,他必不会辱没了长清山名号的。”
提及至此, 黄肃倒是不置可否。
此人在其年幼时就曾见过,当时便觉得这小儿日后乃是要得道之才,今日又见只因为师兄大限已至而扰了心思, 没有多注意。
想来也是不会差的。
“师兄还有几日的时间?”
“最多两日不到。”
“……”黄肃鼻子一酸,哽了哽喉头, 哀叹道:“当年的师兄弟,如今就剩下你我二人了。”
然而要不了多久,就会独留他一个。
也不知那些早年离开的师兄弟, 可还活着。
人年纪越大,反倒是越容易伤感,人间百态看得多了, 难免会触景生情。
黄肃的到来并没有让众人迎来希望,徐正不出其所言,在两日不到内走了,他走的十分突然,又好像是意料之中。
第一个发现的是白子安。
他照常的送去一些滋补的丹药与吃食,却发现他不论怎么呼唤都得不到那在泉潭之中打坐的人的回应,靠近一探便瞬间软了腿,跌坐在地上愣了好些时候,然后才突然爬起身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嘴里一直喊着什么,却因为情绪太过悲伤而无法听清。
白子安平日里安静的连一声大动静都不曾发出,可眼下却是几近撕心裂肺的哭喊、奔跑,听见动静的人皆是猛然一惊,心头咯噔一下停了片刻,不需多问便撒开步子就往护心泉跑。
长清山的这个季节向来都是鲜少有阴雨天的,今日却刚巧撞上了。
天色雾蒙蒙的,头顶那厚重的云雾泛着隐隐的灰白,像是快要压了下来,空气中湿润的像是快要下雨,潮湿的黏腻感让心情正沉重的人情绪变得更加糟糕。
黄肃、陈子清与容隐在最前面,到达护心泉时同时停住步子。
微微整理了一下之后,缓和了急促的气息才抬脚进去。
因为他们知道,徐正既然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去,就是不想看到他们为他慌张失态的样子。
黄肃走在最前头,目光撇过那放在一旁的补品上,然后又顺着看过去,那披头散发之人的身姿还是如同昨日那般坐着,和他昨日来同他闲聊时无甚差异。
恍惚间觉得,也许方才都是幻象,其实此人只是在打坐休养生息。
然而事实并不会因你想怎样,它就怎样。
徐正的逝去成了已定的事实,最终陈子清与容隐也没能在那书室里找到这补救的法子,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用尽上好的丹药来滋补试图修补,都无济于事。
甚至连多一天的时日都没有拖延下去。
其余的弟子紧接着也赶到了,皆不约而同的放缓了步子,生怕会扰了师父老人家的清净,每个人的眼眶都是通红的,紧紧的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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