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升笑着说:“我们虎族一贯行侠仗义,这点小事都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谢我,再说,倘若不是我捣乱,你早就吃到人牲了。”
村人与他聊了几句才发现原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眉目秀气的少年,有位手握铁弓的妇人问他:“这位小公子生得好生俊俏,不知多大年纪啦?”
谢升按着鸢室仁的手臂示意他噤声,怕他说出一个千八百年的岁数出来。
“这位小兄弟今年刚满十七,我与他是故交,前些天在路上碰见了他,他便央求我让我上山历练一番。”
妇人细细打量鸢室仁:“那前两天怎么没看到这位小兄弟?”
谢升随口胡诹道:“前两天他病了,在山下养病,今天病好了他才跟着我。”
妇人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紧盯住食人花人形不放,炙热得仿佛要把他烤穿:“巧,太巧了,我家女儿蕙春年方二八,待字闺中,常有媒人上门说媒,可她对那些正当年纪的小伙儿不满意,死活不愿出嫁,我看这位小兄弟——”
谢升不由得吃惊起来,他记得人间的规矩男子都是二十娶亲。但他方才明明说的是十七岁,这位大娘怎么就急不可耐地给自家女儿说起了媒?
鸢室仁站在他身后,眼睛瞄向不远处正围聚在一起侃侃而谈的猎户。这时,其中一个猎户向他们这边高喊一声:“孩儿他娘!快把猎弓拿过来,我们要去杀老虎了!”
“杀……老虎?”少年扭头看谢升,眼神迷茫。
妇人举起铁弓,回喊道:“来啦来啦!”
她接着对谢升说:“侠士,你是不知道,早上有人远远地瞧见山间有只老虎挟制了一位采桃的男孩,我家那口子正商量着下山去打恶虎呢。不说了,您在村子里继续逛逛,我去给他送弓箭啦。”
谢升被这番话噎了一下。
等那位妇人走远了,鸢室仁终于恍然大悟:“她是在指你和我吧。”
谢升仍不忘浑水摸鱼:“我倒觉得有可能是别的老虎……”
“这山上没有别的老虎,不然我肯定早就知道什么是老虎了。”鸢室仁思路活络起来,继续猜测,“所以那些遁走的鸟兽,其实不是因为惧怕我,而是在怕你,对不对?”
见善意的谎言已经被拆穿,谢升赶紧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他向前一望,刚好看见那个叫乌为的病弱少年站在一户民居旁。
谢升朝乌为的方向大步疾走:“你看,那人我认识。”
食人花少年紧跟在后,完全没有理会对方抛出的新话题,他说:“你用你虎身的威严来鼓励我,让我重拾信心。而我当时却在怀疑你……谢升,你真是一只好人。”
千年老妖谢升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用“一只好人”来描述。这夸赞竟让他心里有种飘飘然的满足感。
不过刚满足片刻,他就被那个叫乌为的少年人吸引住了全部目光。只见乌为矫健英姿翻身一跃,灵活跳上了一丈高的围墙,狭窄的墙壁没有阻挡他疾走的步伐,不但如此,他还尝试着在墙上蹦跳了起来,期间踢到一条从内院里窜出来的栾树花枝,抖下来几片火红的花瓣。
下面的小孩们在花雨中唰唰鼓掌:“大哥哥好身法,我们将来也要变得像大哥哥这般厉害。”
谢升朝乌为的脸凝神一望。
没认错。他满心疑惑,难道那病入膏肓的年轻人还有一位体魄强健的孪生兄弟不成?
“怎么了?”鸢室仁看他面色复杂,不禁也朝墙上的人瞄了一瞄,“那人有何怪异之处?”
谢升答:“昨日我见到他时,他分明已是一介将死之人,今早再看,他的元气已经完全恢复,而且体格强健身手敏捷……但又不像普通人的回光返照。”
他垂眼思索,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
鸢首山神对此不以为然:“他们虔诚献上了人牲,神界理当有所馈赠,医治几位病人自然不在话下。”
谢升无法苟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少年的逻辑一时让他说不出差错:“可是……”
“你们看,这不是昨日帮助我们捉妖的大侠吗!”
谢升来不及深思,便被墙上满面红光的乌为叫住了:“大侠大侠,今后你不用再教我强身健体的功夫了!我现在健步如飞,病痛一夜之间全消!”他从墙上一跃而下,脚边踩出一圈尘土,“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来,我丝毫不觉得费劲儿。比以前那副病怏怏的身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鸢室仁从谢升身后钻出来,拍拍乌为的臂膀,看着颇为欣慰:“健康就好,健康就好,以后你就可以为家中农事分忧了。”
乌为性情一向孤高寡淡,让人难以亲近,他看着面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用上老成的口气故意和他套近乎,防备心更盛。他后退一步,对着鸢室仁上下打量起来:“你是谁?为什么和我这样说话?”
化成人形的食人花手里抱着一只粉桃,被问得哑口无言。
乌为没再理他,而是蹿到谢升身边:“大侠,你看我现在这个体格,可有希望到神花身边侍奉?”
谢升瞄了瞄乌为身后的人,正色道:“这要看你们神花如何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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