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死了?”
林道初闭口不言。
司空骞从怀中掏出那本名为“封灵之术”的薄册,又将最重要的那封信件摊开,沉声道:“有人说,当年我家灭门,是您觊觎我们家的铸器之术。小侄实在不愿旁人这样冤枉世叔,故连夜赶来求证。”他说完这句话,却见林道初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那本《封灵之术》,口中喃喃,“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林道初干笑一声,将目光移开,道:“你家的事,我深感遗憾,但说觊觎什么铸器之术,那却是无稽之谈。”
司空骞盯着他,“那当年林锦秋为何会出现我家?”
提到林锦秋,林道初眼睛一鼓,嘴唇抽搐似地颤抖起来,整张脸都扭曲了,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
“有人曾经跟我说,林锦秋和金缕殿来往密切,我家的事与续竹山庄无关,我信了。我不愿怀疑续竹山庄……倒不是因为世叔您,而是因为我娘为这个地方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即便到此刻,我也是不愿意怀疑的。您若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以说,说给我听,让我相信您与当年的事无关。”
林道初自从司空骞嘴里听到林锦秋这个名字起,便显得失魂落魄,完全没将司空骞后面说的那段话听到耳朵里。他嘶声道:“你怎么会知道锦秋去了你家?定是姓沈的卖了我,我质问他,他竟还大言不惭地说许是你从金缕殿得到的消息。可笑!可笑!可怜我秋儿,风华正茂的年纪啊!当日我特意叮嘱金缕殿,活着的一只虫子都别放过,偏偏你那时竟不在家,后来又怎么也找不到,待得到消息,又搞出来个折枝教。沈寄傲说他已帮我们摘开当年那件事的关系,叫我不要自寻死路,果然是诓我呢!金缕殿只是我们的一柄刀,知道续竹山庄参与其中的只有沈寄傲,只有他——”
那柄刀,是裘霜质一开始练刀法时,在一个铁匠铺里买的。特别粗糙,特别笨重。此次出来,他带着这柄许久不用的旧刀,本是为了死后能葬在一处。而那柄刀,此刻捅进了林道初的腹部。滚烫鲜红的血液染红雪白亵衣与床单,溅到司空骞身上与面上,他眼都没眨一下。林道初呕出腥臭的血水,竟哈哈大笑起来。他手舞足蹈,像是疯了,叫道:“我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我早猜到了!贤侄啊——”
司空骞面无表情,将刀抽出,又捅进去。
林道初癫狂地笑着,“我死也值了!只是可惜,可惜不能见到从我手里炼出的神兵扬名江湖之日。贤侄啊,不怪我,当初我只是稍动心念,真正做行动计划的是沈寄傲啊!沈府的那位公子,江湖上颇负盛名的神医。”黑红的血水从他嘴边不断溢出,他咳着,笑着,喘息着,仍在不断地急促说着话,“姓沈的不是好人啊!当初你与孟容光一战,我略有耳闻,去跟他打听,他说你死了,孟容光却被他救活了。”
司空骞搅动刀的手猛然一顿,“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她在哪儿,你允我一诺,放过我的夏儿。你已经杀了锦秋,杀了我,淳夏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他是无辜的——”
司空骞咬牙切齿,“她在哪?”
血浸透了被褥,屋外有暗卫敲门询问情况,林道初的嗓音虚弱了下来,但不依不饶道:“你答应我,别伤夏儿。我知道你还是有着君子的骨头,跟你爹一个德行,所以我要你一诺。”
司空骞握紧了刀柄,浑身紧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几个字:“好,我答应你。”
林道初大口喘着气,发出古怪的笑声,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司空骞凑过去,听到三个字,“……素灵馆。”
他的头皮骤然炸开。
暗卫在门外告罪一声,推门而入,见到屋内场景,连忙大喝,并朝同伴发信号。司空骞只觉得胸腔几欲爆裂,他抽出刀,回身指着暗卫,冷声说:“让开!”
几人往门前一堵,也都被此景骇得有些失声。司空骞往前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出了房间,站在庭院,雨停了,云也散了,月光清冷冷一照,有人认出了他,惊呼一声“司空骞!折枝教司空骞!”竟未战先怯。
他们当然认得他,当年他高调来这儿下了战书,用一种不容许林锦秋拒绝的姿态。他那时候就试探过林道初了,可他那时候的反应天衣无缝。可能那会儿他还不相信林锦秋真的会死在司空骞手上。所谓正派任由天魔残卷四处可见,只因为真正有天赋的人太少太少,而真正见过那样残忍与强大的人也太少太少。
司空骞抬手抹掉脸颊上腥臭的血迹,淡漠地想,林道初应当早就疯了,才会如此轻易把事实和盘托出。他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瞬间的遗憾,让他死得太快太简单了。他有无数手段可以折磨他,但他没有时间了。司空骞感到绝望,也许他最多再杀一个孟容光,而那最大的凶手,一切的源头——沈寄傲,他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他现下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他没想到他连孟容光都杀不了。
续竹山庄这批暗卫太不称职,在他手下死了几个,剩下的便自顾保命,逃了开来。司空骞没心情追,心跳又重又急,催促他去找寻了许久的敌人复仇。他还有一线理智尚存,知道自己被认了出来,又有人从他手下逃脱,不久后续竹山庄必然会追捕他,甚至很可能带上华景盟的人。他不能连累整个折枝教,他得让小隽和霜质新火他们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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