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人,毕竟都是我的儿子啊……”
我听得也不觉摇了摇头。虎父犬子,后继无人固然是历代君主最大的遗憾,但几个儿子个个能干,演出一幕诸王争位的剧目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事。北燕是如此,其实我和祁烈又何尝不是如此?
祁烈他……也是一样的心高气傲,一样的不甘屈居人下啊……
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我们两人之间又何至于此?
各怀心事,各自伤神,房中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才听见北燕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语气苍凉地道:
“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向你说这些话。但是我身边的人虽不少,却没有哪个是可以说几句真心话的。他们兄弟三人争得如此激烈,朝中的文武大臣、宫中的各色人等,又有哪一个没有卷入其中,指望着押中一记至尊宝,给自己赚来终生受用的荣华富贵?也只有你,虽然是个外来人,却是真真正正的清高淡泊,不存私心,不求私利,可以让我放心信任,说上几句真心话的。”
北燕王居然这么看得起我?我怔了一下,心里只觉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告诉他,我的不求私利是因为我与众不同的特殊身份……
看到北燕王此时的样子,我就算有话也说不出了。
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衰老干枯的身体显得格外瘦弱,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上神情黯淡,头上的王冠微微倾斜,露出一角花白的头发。就连一向精光四射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透出几分昏暗和茫然。
很难让自己记起他正是曾领兵侵占西秦大片土地,让西秦在几十年间苦于战火、国力衰微的强仇大敌。
不管他以前曾经怎样地叱咤风云,称雄一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垂垂将尽的老人罢了。
在高处不胜寒的至尊宝座上,也许只有更加苍凉,更加寂寞……
“……大王心里难道就没有做好打算么?”
沉默了半晌,我才轻轻地开口问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同情的味道。
……
“当然也不会全无打算。”
北燕王被我的一句话唤回了思绪,缓缓地转过头,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冷静表情。“就算再难决断,我也是必须做出选择的。”
那么你究竟选定了谁?
这个问题在我心里一闪而过,却没有笨到把它问出口。
这种至关重要的绝顶机密,北燕王又怎么可能说出来?若是过早地泄露了出去,只怕北燕就更要闹得天翻地覆。
北燕王仿佛猜出了我的心思,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淡淡挥手道:
“寡人的话已说完,你可以出去了。”
“是。”
我行礼告退,心里一边嘲笑自己。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北燕的皇权落到谁家,我又何必去操心多事呢?
真不知自己是发了什么神经!
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北燕王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如果让你选择的话,这三个人里,你又会去帮谁呢?”
我心里一震,有点僵硬地转过身。北燕王并没有看着我,目光投向窗外的如洗蓝天,仿佛根本就没有说过那一句话。
自然也根本没有在等待我的回答。
恍惚之间,我竟也弄不清楚他是否真的问出了这句话,还是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我在北燕是否已呆得太久了?是否早已身陷局中而不自知?
只有苦笑。
却不敢去探寻其中的答案。
第四章
消息传出,我再度成为北燕的新一轮传奇和万人瞩目的风头人物。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卓绝的剑术,而是因为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传奇经历和前所未有的升迁速度,以及手中掌握的权力。
不知有多少人在暗自羡慕我的好运。
面对着刚刚接掌的两万禁军,我却只觉头痛。
总是事与愿违。我越是不想卷入其中,就越是一步步地陷了进去。
真不知几时才能脱身。
烦恼起来,真想率领禁军冲到质子府去抢出萧冉,然后把大印一丢,带着萧冉和小晋远走高飞,不再回头。
倒忘了就算回到东齐,面对的也不会是什么歌舞升平的安稳局面。
唯一的幸运是我得到了北燕王的允准,仍能将雷鸣和易天带在身边。他们两人也升了级,分别是我的左右副统领。有了这两个能干的帮手,总算替我分担了大半麻烦。
否则光是官场上的应酬人情已经要了我半条命。
用门庭若市形容禁军官署近日的情形绝不过分。我手中掌握着两万禁军,再加上一个地位不高、却因为御赐令牌而权力不小的五城巡戍营,也难怪会在一夜间成为众人或奉迎讨好、或拉拢招揽的对象。
我自然懒得理会这些,索性一股脑儿全推给了易天。
以易天温文有礼的态度和宛转含蓄的处事手腕,应付起这些事来可比我要轻松得多啦。
“韩雄带了份极重的厚礼来求见你,说什么也要亲自感谢你的救命大恩,让我挡在外面了,现在只怕还没有走呢。”
易天捧着一杯新沏的冻顶乌龙,闲闲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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