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君终于抬眼略带责备的看了我一眼。
只一眼,我立刻道:“是有些……浑身无力。”
云殊君掌心燃起一团白雾,问道:“你伤在何处?”
这一问的很没诚意,还不等我回答,他已然抵上我的胸口,白雾入体,我顿时觉得胸口的烦闷少了许多。
云殊君边为我疗伤,边唤了我一声:“鹤别。”
“嗯。”
云殊君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灰飞烟灭后……会去哪里呢?”
这话,水月君也问过。
我闭上双眸,靠在石壁上,想了许久,道:“那里的滋味不太好,你还是莫要尝试了……”
云殊君道:“我没有要寻死。”
我有些欣慰,却也有些疑惑,不由得睁开双眸细细打量他。
云殊君平静地望着我的伤处,道:“日子虽不好过,我也会尽力活下去……为了他。”
“……嗯……”胸口的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我强忍了下去,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云殊君又道:“你也要活下去……连他的份一起。”
我莫名一悸,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艰难道:“你不恨我么?我以为……你恨不得消失的是我,而不是他。”
云殊君忽然直视着我道:“鹤别,这不是你的错。”
我惊愕地看着他,这样的我,竟然被云殊君赦免了。
“你若是死了,我爱的那个鹤白也会彻底死去吧……即便活下去比死更难,你也不要……不许放弃。”说着,云殊君消去白雾,站起身俯视着我道:“这是你欠他的。”
我想,你说的对,只是我不能应你。
云殊君垂下灰眸,干脆道:“鹤别,就此别过。”
说着,他转过身慢慢地离去了。
我扶着石壁站起身,目送着他修长的背影远去,自言自语道:“让我再陪你一程罢,最后一程。”
说罢,我使了个隐身术,追了上去。
我怕被云殊君察觉到我身上的气息,所以纵然施了隐身术,也只敢远远缀着他,随他穿过繁茂的树林,干涸的小溪,走过着这破败的孤山。
当年这里山清水秀,盛夏时有山涧小溪,瀑布深潭,寒冬时节河流被冰封,却有红梅绽开,一望无际。
我那时想,无论何时,我的孤山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只可惜光阴瞬过,等到云殊君来了,这里就是现在这副无间地狱般的破败景象。我想了想,觉得十分苦闷,怎么云殊君总是看到我丢人的样子?就连我的孤山,他也没见过最好的时节。
云殊君不紧不慢地行了许久,他孑然一身离去,我却猜不到他要去往何处,只是看他背影依旧从容,我略微放下心来。
他走着走着,忽然抬起袖口,似是胡乱擦了擦面上。
我在他身后看不分明,心忧不已,连忙一跃数丈,落到他面前的树梢上。
我站定后向他望去,只见云殊君面色黯然,扬起袖口抹去一行晶莹水渍。
他脚步不停,我只得在树梢间辗转腾挪,跟着他并行了许久。
云殊君就这样便走边掉泪,直走到孤山脚下。
我没有再送他出山,最后只停在林间,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目送着他远去了。
直到云殊君墨黑色的清隽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我便掉转方向,慢慢往回走。
孤山山顶上有一片红梅林,后来大约是被水月君烧了,上次与云殊君被困此地的时候,我只看到一片焦土。
此时虽是盛夏,但是我还想任性一次。
我走到焦土中,点了一下手指,眼前的焦土眨眼间便变成万丈丹霞,这景象……真的很美,难怪他也喜欢。
我深吸了一下红梅冷香,按上了自己的胸口。
我有个秘密,世间再无第二个人知道,那就是……我还挺怕疼的。
这话说出来有些丢人,堂堂三界第一战神鹤别君,竟然怕疼……
所以我从小就很讨厌受伤,也讨厌打架争斗,只可惜活的身不由己,争斗事端却总会找上我,大伤小伤受过了无数,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
只是这次……偏偏还要自己动手。
我站在红梅林海中,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水月君自剖心头血的画面。
当时他将我的内丹养在他体内,用心头血祭养,才勉强维持了它半碎不碎的样子,后来他将我的内丹取出时,着实自受了剖心之痛。
我记着他当时的面色还算平静,腰杆也依旧很直,便暗暗安慰自己,也许那痛还能忍耐。
我把心一横,死死咬住牙关,学着他的动作,化指为刀,正要按进心口。
临到关头,我突然想起怀中有一件重要的物事。
我取出那张写给鹤白的笺纸,平平整整地放到树杈上,免得一会儿被弄脏了。
一切收拾妥当,我这次毫无顾忌地划开了胸口。
甫一划开,我顿时眼前一黑,等我眼前的暗色渐渐褪去时,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半跪的跌在地上,膝下是一片血泊,胸口的鲜红染红了我的白衣,还在不停的向外淌着。
52书库推荐浏览: 泼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