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抬头向他的望去,对他认真道:“对不起,云殊君。”
“每天,每个时辰,每时每刻,我都会疑心它下一瞬会有什么变化,等了很多年,我又想,这说不定是你在报复我,耍我,成心让我空留着渺茫的希望,却永远活在绝望中。”
“云殊君……”
云殊君轻巧打断道:“都过去了,比起你,我也不算什么。”
他的口气虽然轻松,我却可以想见他这些年有多煎熬痛苦。
从木屋中出来时,我们俱很沉默。
我们将这枚蛋送回了妖界,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只是千年已过沧海桑田,早已分辨不出是我曾经是在何处幻化的了,最终,我们寻了一处清净偏僻的深潭,我捧着那蛋放入水中,沉吟许久,终于松了手。
那枚蛋渐渐滑过我的掌心,指尖,终于沉了下去。
云殊君低吟了一阵咒语,收了法术,道:“你的原身法力高强,如今封印在此……”
我道:“便封印在此罢。”
云殊君像是看了我片刻,低低“嗯”了一声,又道:“虽封印了,总还是有些不放心,留个人守些时日罢。”
说罢,他便放出了兰姬。
“臭道士!”兰姬刚骂了一句便骤然无声了,想来定是还不等她发难,云殊君已然率先施法唤出结界将她罩住了。
“兰姬,”云殊君平静道:“你的性子莽撞凶悍,屡教不改,我本该打散你的魂魄,只是念在你对宋大小姐一片痴心,我再留你性命一次,你须在此禁言反省十年,十年后若是你真的悔过,我便会放你出来,如若不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只听到兰姬砰砰直撞结界的沉闷声响。
我想对兰姬说些什么,最后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和云殊君像是各怀心事似的,默立了半晌,直到我托生的人身耐不住妖界浓烈的妖气,只不多时,便觉呼吸急促起来,云殊君见状也不再耽搁,拉我上了云头,行出了妖界。
一路上我还想着兰姬的事,不由道:“兰姬的性子的确执拗。”
云殊君道:“你觉不觉得,她行事作风很像一个人?”
我道:“谁?”
云殊君顿了一下,道:“我总觉得她很像水月君。”
我失笑道:“云殊君,你该是多讨厌他啊,他再怎样……也不至于……”
“倒也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实在有些相似。我明明觉得这个人混账极了,但是仔细想想,竟然觉得站在他的角度,所作所为竟然也说得通?”
我摇头道:“云殊君,我看你是被他们气昏了。”
云殊君慢慢道:“至少有一点,我也曾动过和他一样的心思。”
我奇道:“什么?”
云殊君道:“你对我说,自作主张自戕是为了让我开心时,我才是要被你气昏了,我那时想,真该把你锁起来,让你再也做不成蠢事。”
我愕然了一瞬,咽了口口水,郑重道:“云殊君,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做蠢事惹你生气啦。”
再说了……以后我们……我们一同身在幻境,与被锁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若说有区别,那便是……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罢。
这一句虽未出口,云殊君不知是否也想到此节,他轻笑了一下,也不再追究了。
行至一处,云殊君“咦”了一声,对我道:“说来也是巧,今天又是妖节,我们再去一次好不好?”
我忙点头道:“好。”
不多时,我们便落在那小镇边,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市井喧闹,云殊君牵着我缓缓走着,路过卖面具的小摊,云殊君买了两个面具,我接过一个,笑道:“这是白鹤的么?”
云殊君衣袂轻响,我一扬眉,他像是把什么东西插到我的面具上。
我伸手摸了摸,竟摸到一根羽毛。
他好像笑了,道:“是啊,是白鹤的面具。”
我也笑道:“那你还要去白看书么?”
仿佛提醒了他,云殊君一听,顿时兴致勃勃道:“走,这次要把他的书摊买下来。”
他快步拉着我在人群中左闪右避,直奔书摊而去。
我跟在他身后走着,满脑子还是兰姬和我的蛋,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宋大小姐去世后,你将小阙送来了栖云山,那么……那个人呢?”
云殊君一副不在意的口气道:“谁知道呢?宋家一夕之间败落,他也许是被下人送去什么远亲家了罢,我没有再管这些事。”
我迟疑道:“可那之后……若是因为你不去复仇,逃脱了这天命,会不会等这位帝君殒身后,再无帝君?若是这样还好……我最担心‘他’会祸害苍生。”
云殊君“啧”了一声,坦然道:“我也想过,但是我不想管了。”
“云殊君?!”
“我救过许多人,亦渡过许多人,我自以为为了苍生福祸奔走问心无愧,到最后才发现,我连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其实天命本就自有定数,我……从来都是自不量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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