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那位先生,我便拎起慕贤,他平时很凶狠,我一靠近他就要咬我,此刻却很是颓然老实。
我道:“那、那是你那位先生吧?”
慕贤瞪了我一眼,偏过头去,眼中泪水越积越多。
云殊君仍然站在门口,望着天空道:“慕贤,你醒来后并未伤人,想来也是听从了这位先生的教诲,你若是应我,以后也不再扑鸟,我们便放了你。”
慕贤耳朵动了一下,我惊讶的看着云殊君,刚要出言,云殊君便道:“无妨。”
慕贤似乎纠结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云殊君见他点头,道:“慕贤,你曾经是威名赫赫的大妖怪,定言出必行,我信你。”
说罢便叫我解开他的捆仙索。
谁知刚解开,慕贤就向我一扑,我心想,这人果然不能信,连忙闪身避开,谁知他扑了个空,直踩到案子上,却也未再纠缠我,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
我擦去案上的一滴水渍,道:“他、他若是再……”
云殊君半扬了眉梢,奇道:“你抓不住一只幼虎是怎?”
我便道:“哦……哦……是了。”
云殊君便不语了,依旧拢着袖望着天上漂浮的白云,看了很久很久,自言自语道:“哪有那么轻巧呢?”
我道:“轻、轻巧!我抓得住他!”
云殊君侧头看我,笑道:“傻白鹤。”
我看他笑,便也忍不住笑。
又过了没多久,便等到隆冬,我的伤已经痊愈了,伸展手臂终于不再一抽一抽的疼。
农闲时节,我与云殊君无事可做,便围着火炉下棋,闲聊些有的没的。
我棋艺其实还不错,少时曾经与水月君对弈过几次,勉强杀个势均力敌,虽然最后还是会败下阵来,但总归有来有往。
但是不知道为何,到了云殊君对面,我每每都只能中盘投子认输。
云殊君取笑几句,我便有些纳闷道:“许、许久不曾下棋,曾经我也是和水月君势均力敌的。”
云殊君便笑的更欢,道:“那我恐怕要斗胆质疑水月君的棋艺了,难怪他从来不肯与人对弈,哈哈哈……”
我好胜心一起,便道:“不比下棋了,我们比喝、喝酒。”
云殊君温雅的面容映在火炉边,含笑道:“好,喝酒便喝酒。”
我自告奋勇,去镇上买了许多烧刀子回来,这烧刀子五文钱一坛,连农户都买得起,只是制作粗糙,入喉辛辣,冬日御寒便罢了,饮用起来断比不上仙界佳酿的。
云殊君见到却很开心,豪兴大发,学着话本里侠士的模样拍开封泥,道:“鹤白,不醉不归。”
我与他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到天明,又从天明喝到入夜,终于先他一步醉倒,模糊间有人把我搀到床上,他为我盖上被子,轻轻道:“傻白鹤,不许跟出来。”
我下意识想去拉住他,却觉得手臂有千钧重。
天旋地转间,我只能看见一个纤长的身影飘然出门。
我想躺一躺再去追他,谁知一闭眼就陷入梦境。
成仙后很少发梦,此时我梦到自己还是一只白鹤时的光景,翱翔在天际,穿云而过,非常快活,我在山涧中俯冲下来,落地便化成人身,云殊君在凉亭等我,我们便相对饮酒对弈,山涧中云烟缭绕,又有细流拍石而下激起水雾,一时间氤氤氲氲 ,即使只有一个石桌相隔,我却看不太清他的面容。
他的手指纤长,两指轻衔着一枚黑子抵在唇间,在往上,便看不清了。
我向棋盘上一看,棋局过半,白子已经显了颓势,却还有的下,实在令人难以抉择,我便笑道:“你要让便让的彻底些,何必每次都戏弄我。”
云殊君沉吟半晌,悠悠道:“便是喜欢将你困在这方寸间。”
我微微一怔,山涧边的深潭忽然化成惊涛骇浪汹涌而来。我用袖一掩,再看时,眼前已经变成了云殊君的木屋。
我久久回不过神来,心道,云殊君?
我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四下环顾,屋内只有我一人,想来刚才看到他出门并非我醉后幻觉
我爬起来,因着宿醉脚步有些踉跄,却管不得那许多,直向门外寻去,只是门外月色苍茫,四下寂静,哪里还有云殊君的身影?
我飞到半空中,心中更急,顷刻间便飞遍了这村子,皆没有云殊君的身影。
我御风向隔壁村庄飞去,经过羊肠小道上空,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不复刚才在屋内的从容,脚步亦有些踉跄轻浮,我一看,心便沉了下去。我知道他现下这样子不是饮酒的缘故。
只因,他的身后满是四散张开的蛇灵,在他脖颈腰间缓缓缠绕游走,衣服内也时不时有所起伏,蛇灵吐出信子,像是饿极了寻找猎物,一眼望去极为骇人。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云殊君即便不动法术,也会日日消耗法力压制这些邪崇!他又不肯食人,今天这是……这是……
竟然是再也压制不住的光景。
我呆立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切,他没有和我说过一句,我竟然……还觉得一切都很好!
若是能将灵力注给他,我纵然倾尽全身修为也在所不惜,只可恨仙妖两道之差不啻天渊,我的灵力对他而言无异于毒药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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