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也是在那么多圣人里,颜君陶单单会和笔耕辍交好的原因,他们都更想做一个人, 而不是一个与三千大道的其中之一合二为一而失去了感情的神。
颜君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边努力修炼飞升,一边又固执的想要活出个人样, 他只是那么想就那么做了而已,。
圣人笔耕辍也没怎么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只有一次,大概是说的太顺嘴了,他对颜君陶道:“因为有人对我说,如果可以选择,他想当一个纯粹的人。”
这言下之意就是那人没的选择。
想做人的做不了,能做的人却迫不及待把自己和大道法则融为一体,这也算的上是仙国最大的怪现象了。
大荒的景色很随心所欲,一如它的黑夜白天可以任性轮替,简单来说就是,圣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有可能颜君陶的洞府前还在星空闪烁,夜幕低垂;隔壁的笔耕辍那里已经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甚至是充满了各种想象力丰富、只可能出现在孩子睡前故事里的神奇生物。整个大荒就像是一块极具可塑性的泥胎,它不会像下界或者上界仙国那样,有任何固定的的模样,它是流动又千变万化的。
此时此刻,它就是颜君陶和笔耕辍这两位圣人默认的比较适合聊天的天气,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盎然的绿色,各种笔耕辍想象出来的生物在其中肆意的嬉戏。
本应该抓紧时间修炼的颜君陶,难得抽空应邀来与笔耕辍聊天。
很纯粹的聊天,不会动用圣力去算过去、现在和未来,也不会费神费脑的讨论什么深刻的道学,就只是两个人,一个如小山般坐在蓝天白云里,一个坐在另外一个的脖颈上,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瞎聊。
好比一个说“你看那块白云像不像糖葫芦”,另外一个接“我老家邹屠有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糖葫芦。”
“你竟然吃过糖葫芦?”
“也许吧。反正邹屠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圣人的话题也可以很无聊又毫无营养。
“我真的好怀念水炼犊啊啊啊。”圣人笔耕辍突发奇想又道,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哦。”颜君陶对此兴致缺缺。
“你吃过吗?据说那是一道从下界传到上界的菜。其实说白了就是清炖小牛犊,但对火候的把握要求很严格,要炙尽火力,把本身就已经很嫩的牛肉炖到稀烂,又香又滑,入口即化。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不追求什么仙力、灵力的补充,只讲究一个口感上的汤鲜味美,还有食物的原汁原味,让人吃上一口就唇齿留香……”笔耕辍说着说着还夸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颜君陶还是不为所动,他真的不明白食物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一如他不明白大家对美女、娱乐的沉迷与追逐。
“食物能提升你的幸福感。”笔耕辍斩钉截铁道。
“修炼也能。”颜君陶回。准确的说,此时此刻,唯有修炼才是帮助颜君陶摆脱命运的唯一办法,他才六百岁,并不想就在一年后死于大荒崩塌。即便他已经无数次的看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未来,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只有绝望和窒息在蔓延,但他也还是不愿意放弃努力。
“你为什么还不放弃呢?”笔耕辍不解的回头,用余光看了看颜君陶。即便不动,他的神识也可以帮助他做到这点,但他还是更习惯面对面。
颜君陶本来在笔耕辍的脖子边靠的好好的,不得不因为笔耕辍的动作而配合的动了动,他对此没什么怨言,只是反问了笔耕辍的问题:“为什么要放弃呢?”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对活下去就这么执着?”笔耕辍自问自答,“也是啊,你才六百岁。”
颜君陶却罕见的摇了摇头:“不全是。”他肯定是想活下去的,但他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原因,却不只是因为他自己想活,“我的家人和朋友,有的在下界、有的在上界,我得保护他们。”
“可大荒崩塌,未必就会影响到下界和上界。”
是的,颜君陶想起来了,最初的这个大荒崩塌也许并不会影响到上下界的说法,就是笔耕辍告诉他的,他也因此深信不疑到了下辈子。
“可他们早晚有天会飞升到大荒,到时候没了大荒,我又该到哪里去和他们团聚呢?”颜君陶是这样回答的。
笔耕辍更诧异了:“你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能够飞升大荒?”
“为什么不?”修炼对于颜君陶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知道他的亲朋与他不同,可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行啊,他们就是这么鼓励他的。
“你不想与他们分开?”
颜君陶茫然的看了看笔耕辍,又垂头想了想,然后笃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不想和他们分开。”这话说起来有点像是个没断奶的孩子,但他确实不想和他娘分开。
“但你还是毅然决然的来到了大荒,因为你觉得你们早晚有天会相遇。”
“是的。”颜君陶点点头。
笔耕辍轻笑了一声,好吧,他们总应该允许他们中最小的一员,也就是颜君陶,保持一些孩子气的天真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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