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见他不愿多说,愈发好奇,仔细打量着他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但江盛脸皮厚的堪比城墙,岂能轻易叫他看破了。
禾后寒半晌无解,也不愿向江盛示弱,不由得不悦起来。
却见门房通报的小厮一脸激动神色地小跑进来,瞥了江盛一眼,神秘兮兮地在禾后寒身后低声道:“大人,外边有个女人非要进来,说要找江公子!”
禾后寒只觉一问得解,一问又来。
解了江盛的láng狈相,却解不了为何这小厮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亢奋?
不过他懒得去揣测,朝堂之上的一举一动已叫他费尽心神,这等小事他向来不做多想。因而这时禾后寒听了这话,反倒有点幸灾乐祸地道:“江门主也有被人死缠烂打的难处?”
江盛面如菜色,一言难尽的样子,长叹一声:“此事虽非在下造的孽,不过在下也算难咎其责。”
禾后寒被他这一句百转千回意犹未尽的话给勾起了兴趣,盯着他问道:“如今这人都追到丞相府了,你打算如何?”
江盛摇头,拧着眉头看了一眼饶有兴趣的禾后寒,道:“不如瑞声跟在下一同去看看罢。”
禾后寒想了想,道:“本相出去未免小题大做,”转头吩咐门房道:“把这位姑娘请进来吧。”
江盛苦笑一声,长叹道:“你这是自掘坟墓!”
禾后寒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只当这行事作风向来不似寻常人的门主又发疯,也不追问,抬手往嘴里又添了一筷子糖花焦苏肘子,接着就听一声娇滴滴的惊呼。
这声音他听过不止一次,脑中神经顿时刺啦一响。禾后寒放下碗箸,一时觉得有些麻烦,但回头时脸上恰到好处地挂了一丝亲切温和的笑意,招呼道“好久不见,常思姑娘近来可好?”
江盛一直盯着禾后寒,这时苦笑之中就带上了点无奈。
常思楞楞地盯着禾后寒,紧接着眼神一转,立刻注意到了坐在禾后寒左手边的珠华身上。
禾后寒就看这姑娘神qíng变幻莫测,惊喜疑惑不解羞愤伤心yù绝轮番上了个遍,她这qíng绪来得太过突然复杂,禾后寒一时摸不着头脑,就见常思眼眶通红滚出两颗泪珠。
禾后寒一惊,那边的江盛早已起身走到常思边上,安慰地揽住她的肩膀,却不做解释,低声略带心疼地道:“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跟来,你偏不听。”
常思挣脱了他,急急向外边跑去,江盛回首对禾后寒焦急地道:“在下不放心她,先行一步。”但禾后寒观其神色,却总觉得他如释重负似的。
不过这些矛盾之处都被他一带而过,区区江湖儿女小事一桩还不劳他费心。从他xing格这个方面来说,他倒是个有点冷心冷肺的人,常思与他并无深jiāo必要,他自然不会花心思去思索。他在江盛身上总显得有一丝纵容,一方面是江盛确实帮过他大忙,一方面也或许是这里面有这人显赫的江湖身份也说不定。
言归正传罢,江盛常思这么一闹,珠华也来了兴趣,好奇地问禾后寒:“阿瑞,他们是什么关系?”
禾后寒略作思索,回道:“说是青梅竹马,又好似兄妹一般。“
珠华点头,又犹疑地道:“我觉得那姑娘好似很在乎你。”
禾后寒疑惑地问道:“真?”
珠华更加疑惑地反问道:“她刚刚为何一直看你?”
禾后寒凝神细想,半晌,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我与她曾在路上结伴半月,却并未告知我真正身份。珠华姐你知我行走江湖从来用的化名,她恐怕是到这儿一看觉得我骗了她罢。小姑娘涉世不深,心思单纯,难免偏执。”
珠华更加恍然大悟地道:“是这样!“
门房站在一边,脸上的亢奋还没完全消退,就抑郁下来了。
常思姑娘的qíng窦初开,就这么可怜地jiāo代给了这么一个不开窍的男人。
这之后好久,禾后寒都没见过被江盛连哄带骗添油加醋推波助澜伤透了心回了小丘仙闭关的常思姑娘,不过这段孽缘还没完,他们还会见面的。
丞相有何忙(下)
入冬不久,禾后寒的公务就随着天气转冷而清闲了下来。他每日翻翻暗卫的折子,或提点或敲打众官员,丞相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崇渊对他愈发器重亲近,对荣嘉禄——也是一般对待。
禾后寒不知崇渊是个什么意思,那少年天子从来不露出一点口风,好似压根儿不知道禾后寒同荣嘉禄的关系。
若禾后寒不知道皇家密探的存在——恐怕他就要觉得侥幸了。可他不但知道这世上有那么一群专为皇帝做事的探子,也知道那些人的本事,他内心里就总惴惴不安,觉得崇渊心中恐怕早就有数了。但他猜不透皇帝心思,也只好装傻,行事便愈发谨慎。
冬天一闲下来,禾后寒的脑海里就时不时浮出周婉灵粉嫩的脸蛋,他控制不住地去想,皇帝现在有没有在监看着她……
不待他胡思乱想,转机终于来了。
这日上朝,几位大臣递了折子,时辰也差不多了,禾后寒正等着退朝,却听一大臣突然扬声道:“臣还有本奏——”
这是一个清流派的官员,寒门出身,为人颇有点目下无尘,愤世嫉俗。
禾后寒侧耳细听,那官员张口就是义愤填膺:“臣要奏荣家幼子荣嘉原!他欺男霸女不算,还仗势压人,不顾王法,打死了我寒门同窗,臣恳请皇上严加处置!”
他这话一出,大殿里先静了片刻,好像都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然后一点一点渐起议论,不大一会儿却又悄悄偃旗息鼓,皇帝坐在龙椅上静静地打量着他们,武臣首位的荣嘉禄也不发一言,文臣领头的丞相更是不动声色。
众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察言观色的本领是有的,渐渐安静下来,不敢多话。
崇渊坐得很直,慢条斯理地道:“平元将军可有话说?”
荣嘉禄上前一步,行过礼道:“回皇上话,此事是这样的——家弟荣嘉原恋慕一女子,本yù去上门提亲迎娶那女子过门,却被一无理取闹的书生拦在门口,百般阻挠甚至出口相讥,家弟年少,一时头脑发热,出手不知轻重,和那书生打了起来,不幸失手将其打死。”
先前上奏折那官员立刻跳出来,大叫道:“你这是血口喷人!什么无理取闹,明明是我那同窗先和那女子两qíng相悦,约定终生,却被那仗势欺人的荣嘉原蓄意打死!武夫鲁莽!请皇上明鉴!”他语气激昂,说的脸红脖子粗。
却不想他这最后一句话瞬间惹火了荣嘉禄为首的武臣,一彪形大汉怒喝道:“酸腐文人,胡说甚么!荣将军幼弟xingqíng豪慡,颇有侠义之风,怎会仗势欺人,一定是那穷书生娶不上那家小姐,眼红嫉妒才来找事!”
这位武将话一出,算是彻底点着了文臣那边的火气。
一儒须蓝袍文官站出来,不冷不热地道:“你们武将仗着一身蛮力,打死了人难不成还要怪罪到那人不禁打?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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