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定了定心神,开口道:“皇上说得漂亮,却将微臣的亲侄子拴在太子这位置上……他就如同皇上您当年一般处境,在宫中势单力薄,若无大臣拥护,不知多快就要被人害死!”
崇渊突然笑了,道:“但若你一直帮着他,他就可以一直做他的储君。”
禾后寒qiáng抑心神震颤,道:“您才是皇帝!”
崇渊一步上前,搂住禾后寒,贴在他耳边道:“天下都是朕的,朕想给谁就给谁。”他的手臂用力之大几乎要把禾后寒嵌入骨血,脸颊的渴望的温度好像要把人融化。
禾后寒浑身忍不住的阵阵战栗,他从崇渊怀里挣出来,眼神里的东西又乱又杂,这让他看起来大不同往日,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拿着这样的眼神看着崇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丞相有何忍(全)
安正四年的冬天突然就到了,昨日还是秋高气慡,翌日就好似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热气,所有的地砖墙壁都变得冷冰冰的。
禾后寒从小就畏寒,每年过冬都要受一番煎熬。
几年前他刚做丞相的时候,崇渊赏给他一件赤焰狐裘,从那以后,这件狐裘就成了禾后寒过冬的必备之物。
赤焰狐生在舜朝域北雪原,数量极为稀少,又因毛色如火如焰太过显眼生存率极低,这个种族就更为稀有。偏偏其毛皮珍贵异常,先不说其色泽外观之少见夺目,但说其温暖密实就堪称众多毛皮之首。只是此狐裘却极难剥制,赤焰狐皮腺异常之薄,脂肪却异常厚,稍有不慎,则皮毛损坏,其制作工序又很是复杂,过程中一定要在整块冰面之上加工才可。这东西实在珍贵,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既要有身怀绝技的师父敢去极北雪原,能忍得数月,方可猎得一二只,又要有神乎其神的工匠敢下手剥制。
制作这么一件赤焰狐裘,人力物力皆为当世罕见。禾后寒得了这么一件宝贝,自然十分珍惜。
今年此时还未到最冷的时候,他将这狐裘拿出来,心中不禁想起皇帝,又烦闷起来。
崇渊这些天没再为难过他,颇有些静观其变的味道——但他心中却明白……从头至尾,这年轻的帝王就一步一步暗中谋算着,按着自己的心意把他bī入死角,最后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却不急着下手了,残忍的仁慈。
禾后寒每日上朝都能看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年轻、容姿潋滟到让人不敢直视,手段魄力惊人得成熟周全,他深不可测,他不动声色,他可以成为千古一帝,万民颂扬,可他偏偏对他着了迷,入了魔,做了天底下最大的蠢事。
???
这一天,冬日洋洋,禾后寒坐在院子里,披着棉衣,灰猫阿花在他怀里打盹,罗祥在一边沏茶。禾后寒抚摸着它灰色的柔软的皮毛,听着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并不是总能这么清闲的。
这不,他闲了没一会儿,就听院门口传来个柔得能拧出水儿的声音:“瑞声,你今天好悠闲!”
禾后寒慢吞吞地睁眼,打量江盛一眼,不咸不淡地道:“门主一如既往的光鲜。”他这话看似恭维,仔细一想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江盛左手掌管惊流门,右手兼顾卫河商会,那么多夸赞他丰功伟业,胆识过人的词儿禾后寒都不用,偏偏用个“光鲜”——就差没说他不务正业了。
江盛看似浑然不觉,又似习以为常,道:“瑞声就爱说笑。”说罢笑眯眯地靠过来,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个铃铛,那铃铛真是漂亮jīng致,外边是古铜色的,看起来简洁大方,里边却别有天地。
铜铃内里却有一层不知什么材质的金红色镀层,再仔细一看,那上边密密麻麻地刻着极其细小工整的字。禾后寒眯着眼睛分辨那字……那刻的竟然是完整的,舜朝开朝时的礼天词!
他不禁惊叹道:“你从哪寻来的?”
江盛大大方方地把那铃铛放在禾后寒手里,饶有介事地道:“这铃铛名呼风,乃千年前机巧仙人所制,传说这铃铛可平地起风,又可藏风聚气,镇一宅之风水。”
禾后寒嗤笑一声,道:“传的这样神乎其神,也不过是为了将这铃铛卖个好价钱罢了。”
江盛也不辩驳,又从袖子里摸出个古铜色的哨儿,放在禾后寒眼前道:“这铜哨儿则为唤雨,同那铃铛乃是相辅相成,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一边说,一边在桃花眼里堆积出浓qíng蜜意来。
禾后寒状若未视,一心琢磨对比着那对儿铜铃哨。
铜哨儿小巧玲珑,古色古香,内里也是别有dòng天。只不过里边是银白色的镀层,镀层上也刻着细致jīng妙的图案,他再定睛一看,那竟似是一幅竹梅地形图!
史书上记载舜朝开朝建都之地正是竹林梅树jiāo相呼应,乃绝世奇景。可惜后来皇城开拓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广,这一大片竹梅林就被挤得越来越稀疏,到现在,恐怕也只有皇宫里还能见得一二。
禾后寒不禁啧啧称奇,道:“此物真乃巧夺天工,稀世宝物!”
江盛见禾后寒喜爱,心里也美滋滋的,就道:“瑞声你挑一个吧。”
禾后寒心道果不其然。江盛说那说辞……什么“天造地设”,他一听就知必有猫腻,这会儿便想拒绝,可又实在喜爱这jīng巧物件,他正思索着能否将这一对铜铃哨都讨过来,心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
禾后寒蓦地一惊,接着他的脑子里急速地转动起来……
可他脸上很少流露真qíng实感,他思索的这会儿,在别人看起来就是犹豫了一下,江盛缠了禾后寒三年,多少看出点异样,正准备再接再厉一把,就听禾后寒突然开口道:“你先挑吧,这几年来你没少送我东西,这回我听你的。”
此话一出,当即震惊全场。
罗祥手里端着的茶碗骨碌骨碌地在桌沿上滚了两圈,“啪”地掉到地上砸了个粉碎,却无人去看。
江盛的桃花眼瞬间瞪成了鱼眼,一时院子里只闻茶壶里开水的咕嘟声。
半晌,禾后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你可选好了?”
江盛大喜过望,双手都抖了起来,只觉天上砸下来个大金砖,三年的锲而不舍总算有了点曙……他拉过禾后寒的手,激动之下甚至忘了吃两下豆腐,只把那铜铃铛放在禾后寒手心,道:“在下觉得这铃铛更衬你。”
禾后寒看了一眼手上的铃铛,抬起一只手搭在江盛手上,道:“我很喜欢,多谢门主费心。”他抬着头,定定凝视着江盛,眼里含笑,容颜清雅而态度亲昵。
江盛三年里头一次不知如何以对,不过他毕竟是江盛,一时片刻就反应过来,立马得寸进尺地道:“瑞声兴致这般好,今日又是大晴天,不如与在下出去逛逛?”
禾后寒此刻已下了决心,把阿花放在地上,起身道:“也好。”
罗祥目瞪口呆地目送他二人离去。
???
京城,铜塘街。
52书库推荐浏览: 菠萝个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