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都不是要紧的事儿,毕竟是皇家的暗卫,瞒谁也瞒不了皇帝。禾后寒想的最多的其实是皇帝这么做的用意,半夜宣旨、赐玉、放权,皇帝要做什么?这般秘密行事,必有些不能言明的东西在里边。况,皇帝闲置他两个月余,是什么让他突然做出这般重大的的决定?禾后寒并不相信皇帝所谓的“朕心甚喜”。他以为此举事关皇家体系,一定是有什么关键原因皇帝并没有告诉他。
禾后寒想了一路,步伐慢下来也不觉,等到了家门口,才恍然惊觉,然后心中忽悠一下就不知沉到了哪里。此事,此事着实难办,但不办,他恐怕难逃一劫。他已知晓皇家暗卫与其秘密,若是这时退缩,恐皇帝不会善罢甘休。怪不得,怪不得皇帝闲置了他好几个月,恐怕也是不敢大意的,禾后寒觉得崇渊这一举动实在是冒了险。但,只要他将此事办成,从今往后,他就将真正的成为天子近臣了。
禾后寒这么想着,心里久久不能平复,回到卧房,折腾了一宿竟无一丝睡意。他喝了一杯凉茶,又坐着歇了好一会儿,等听到门外渐渐有了动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想着,该上朝了。
这天夜里,禾后寒又被人从梦中惊醒,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缓缓地坐了起来静静瞅着黑衣人。倒是那黑衣人,刚见他睁眼就迅速往后掠了一步,禾后寒觉得有点费解,难道这是那些暗卫自创的防身招式?定睛一看,竟然还是上次那个倒霉的家伙!
禾后寒理解了,套上中衣,颇为和气地问他:“本相上次失手将你打伤,不知你伤势如何了?”
那黑衣人似乎仍心有余悸,答道:“大人出手不凡,只是暂时令卑职难以行动,过了几个时辰就无恙了。”
禾后寒点点头,领着黑衣人出了后门,又随意问了一句:“你是专门传话的侍卫么?怎么皇帝每次都叫你来。”
不想这一问却半天没有回答,禾后寒纳闷地回头,就见那黑衣人神qíng略有尴尬,见禾后寒瞅他,才翕动嘴唇极为费劲地挤出一句话:“皇上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
禾后寒听了这话哑然失笑,难不成那少年皇帝还想再看这暗卫吃一次亏?这么一想,禾后寒深觉帝xing恶劣,又或者说是,孩童心xing?
同上次一样,禾后寒寅时正到了皇帝的寝宫。当他看见皇帝又是一双清明的眼睛时,从心底里产生了敬意,他才十三岁呵!这是需要怎样的觉悟和磨练才能如此自持?禾后寒跪在地上行礼时这样叹服着。
其实他哪里知道,崇渊是特意为了夜里召见他,在下午时已经睡过了。而那位来传唤的暗卫也并不是全天当值,白日里也是休息过了的。所以事实上,受到这种严重耽误睡眠的半夜密谈的影响并进而对其他人的jīng力充沛感到叹服的,只有禾后寒一人。
后来当禾后寒偶然得知这一事实真相后,他仔细反思了自己当时想法的简单和,继而蓦然惊觉,其实从那时开始,从那种对帝王的无所怀疑和下意识地将其抬高的心态中,他骨子里的对皇权和帝王的崇拜,那种奴xing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崇渊这次换了一件绣了银丝边的黑色罩衫,脚边摆着一个镂空嵌彩珠的暖炉,他见禾后寒进来,亲切自然地招了招手,道:“禾爱卿过来坐,这个暖炉是朕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
禾后寒受宠若惊似的捧起那暖炉,开口说话时声音带了一丝哽咽:“微臣,微臣心中激动实在难以形容,皇上您如此体恤臣民,真是仁心浩dàng,心怀天下。假以时日,皇上您必将成为一代明主,微臣,微臣一想到竟能为皇上您犬马之劳,心中感动难以自已!”禾后寒说着说着竟以袖掩面,qíng真意切的样子。这番话措辞工整,感qíng充沛,吐字清晰,用他清朗的嗓子读出来韵律甚佳,一叠声的“微臣”更是把自己内心对皇帝的敬仰之qíng抒发了出来。
崇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看他的表qíng似乎是觉得听禾后寒的话和听小曲一样,都可以拿来做消遣。他还体贴地留下了一段空白,以便他qíng难自已的禾爱卿可以继续发挥。
禾后寒当然早就意识到这位年少的帝王眼光极为敏锐,其心思深沉绝不若表面那般年少,表面功夫亦不下自己,他也曾左思右想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位少年天子,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还是走愚忠路线罢,不求一击必中,但至少不会叫皇帝觉得他难以琢磨,就算皇帝明白他这只是一种讨好行为,他以为皇帝也该对自己这样一番表态满意的。不料崇渊竟然如此无所谓,禾后寒顿时有种被耍弄的感觉。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咳了咳,上前迈了一步,凑近崇渊耳边低声道:“臣擅自揣摩圣意,细细查了朝中大臣的身家动向。微臣斗胆问一句,皇上可是担忧刑部尚书田西翰?”
是了,这就是禾后寒耗费半月时间得出的结论。这位田姓大臣,乃是先皇长子娘家的人,但那位皇子早在几年前就被赐封在昱州为王,与此同时,先皇下了道御旨广诏天下——皇长子崇洲及其后代永不可入京参议政事。这一道可以说是绝qíng的圣旨几乎完全断绝了这位皇长子篡位的可能,况且他此时人在距离京城极远的西南之地,虽然其尚有党羽留在朝中,但实难形成气候。这么一想,禾后寒觉得崇渊在尚无根基之时就如此急于打压朝中重臣一事着实有些古怪,他开始怀疑自己会错了皇意,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令皇帝这般密不可宣。
这样矛盾了好几日,也不知怎么禾后寒突然就开窍了。他一直把皇帝放在主动的位置上,或许是新帝给他的印象太过qiáng大,使他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那样既没有娘家支持,也没有贴身近臣,尚势单力薄的皇帝,看起来是一个多么脆弱的目标。禾后寒暗自心惊之下又有些不解,心惊的是恐怕是田家有了什么动作,才叫皇帝这般忌惮。不解的是,先皇连他娶妻的威胁都算到了,又为何将这样一个虎视眈眈的大家族留下来?
禾后寒想的不错,不过他却不知道,崇渊登基未满十天就被人在食物中下了毒。所幸崇渊心中有数一直戒备着,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次暗杀。可还没等他追究下去,他身边的一位宫女就已bào毙身亡。此事发生的时间不过一时半刻,崇渊也并未声张,那日他只做了嗜睡厌食的样子,好似压根儿没发现这一小小的暗涛汹涌。因而宫人都只知道死了个宫女,却不知道她因何而死。崇渊不得不这么办,因为他深知这样一个敢下毒谋害皇帝的大家族,是不能糙率处置的,没有把握的任何举动都会使他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这之后的两个月崇渊行事加倍小心,饮食只吃暗卫从宫外带回的东西。而这之后放权给禾后寒,又是其中的一个关节了。
禾后寒抓到了关键,体会到了皇帝的苦衷,前日才敢动用暗卫彻查田家,果不其然,找到了田家与皇长子的所通信件,信上写了田家会在二月初一派人迎接皇长子来京,信中提到了地点和时间还有关键人物,违抗先皇圣旨是抄家的大罪,这是一份可以置田家于死地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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