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惟抬起手腕,提笔在腕上写下几个字。字符隐入肌肤之内,伤口缓缓开始愈合。他轻吐了一口气,才道:“暂无大碍。我们回镇上去吧。”张惟离开他的搀扶,道,“我自己能走。你带上那环金轮。”
褚闰生闻言,含笑称是。他走到金轮之前,抬手轻轻抚上了轮身。此时此刻,这种感觉竟是万分熟悉。他心中怀念,让血脉微微发热。他清楚地记得,那无数个就着血腥入睡的夜晚,天地之大,仿佛只剩下了他和这环金轮。眼前之物,是他的兵器,更是他的挚友。如他的手足一般,不可失去。
他的手指划过轮身上的朱红符文,所触之处竟微微闪光,让他的指尖刺痛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原以为这“血箓灵符”不过是普通的封印咒文,没想到以他之力,竟无法解开。
张惟见他迟迟不动,开口劝慰道:“上清道法定能超度所有魂魄。你可放心。”
褚闰生点了点头,转头笑道:“弟子谢过张高功。”他说完,正要取金轮,忽然,地面微震,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应有十数骑人马。
张惟闻声,心知不祥,立刻戒备。
一旁的褚闰生慢条斯理地拿起金轮,握在了手中,嘴角噙着笑意,神色安然自若。
不过片刻,十数骑黑甲士兵就将他们包围。士兵并无二话,执着长刀突刺而来。
张惟险险避开,正要做法。脏腑之中,忽生一阵剧痛。煞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扰乱内息。他皱眉,呛出了鲜血来。没想到,方才与冤魂相争,煞气竟盘踞于他体内,无法排除。他正忧虑,煞气愈qiáng,颠倒血脉。他眼前一黑,再无力支持,往下倒去。
褚闰生疾步上前,单手扶住了他。继而抬头,冲那一众黑甲的士兵笑了笑。
黑甲士兵虽不明白眼前的发生的事,但也不做迟疑,又执刀攻了上去。
褚闰生让张惟安稳地躺在了地上,手执金轮,腾身一跃。电光火石之间,先锋的两骑士兵被击下马去,倒地挣扎了片刻,便失了意识。众人见状,急急勒马。
褚闰生轻巧地落在一匹马背上,道:“我若没猜错,各位是太上圣盟李延绡的部下吧。”
众人并不回话,只是挽起了弓箭,准备再攻。
褚闰生笑道:“只派十几个普通人来,还真是低估了我们了……”
这时,弓箭离弦,直袭而来。细看之时,每一支箭上都刻满了符文,绝对无法以法力抵挡。
褚闰生脚下轻点,又一次腾空,避开了箭矢。这一次,他并未落地,浮在空中,又道:“其实,他倒也没有算错。以张高功的xingqíng,对凡人处处留qíng,你们要赢也不是太难。怎么说呢……”他想了想,带着无奈笑意,道,“他现在人事不省,是你们运气差。”他说罢,身影倏忽一闪,又有两骑士兵被击倒落地。
“放心。”褚闰生甩了甩手中的金轮,笑道,“我也不会杀你们的。”
……
但说,镇上居民见云收雨停,无不欢欣,纷纷出门沐着那久违的阳光。
绛云趴在客栈走道的窗口上,仰头看着那耀目的阳光,心里思绪纠缠。方才大夫来给池玄诊视,她本想看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拒之门外。先前梁宜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什么“时日无多”、“如此短暂”云云,让她不禁担忧。
她正苦恼,大夫推门出来。她忙起身上前,询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一脸忧色,眉头紧皱,道:“血是勉qiáng止住了。只是……”大夫看了她一眼,压低嗓音,道,“他身患血证。此病外伤流血虽然危险,但尚可救治。若是脏腑血脉受了创伤,内伤出血,那就药石无灵了……”
绛云闻言,心头一沉。
大夫又道:“据我刚才所诊,这位公子的伤势怕是已经拖了大半个月了。这里有几副补血、退烧的方子,姑娘收好。不才医术粗浅,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他说完,叹了一声,举步离开,诊视其他人去了。
绛云手握着药方,脑海里乱成一片。她呆立了片刻,才稳下心神,举步进了客房。
房中,弥漫着叫她失神的血腥味。桌上摆着一盆水,已然被血染红。池玄躺在chuáng上,似乎是睡着了。她正望着那盆血水出神,池玄开口,道:“替我倒杯水吧……”
绛云回过神来,立刻拿杯子倒水。壶中的水是方才刚送来的开水,热得灼手,她端着杯子,努力chuī凉了,才走到了chuáng边。
池玄坐起身来,接过了水杯,道了一声:“谢谢。”
绛云点点头,静静地看着他喝水。他并未穿衣,伤口清楚可见,虽已尽数包扎,但他身上遍布淤青,严重之处已成了血肿。
池玄察觉她的目光,轻轻拉了拉被子,道:“我没有可换的衣服。”
绛云不解,继而便看见了一旁被鲜血染红,破烂不堪的衣衫。她忙道:“我去买!”她说完,刚要离开,却被池玄拉住。
“我有话跟你说。”池玄开口,说道。
绛云只觉他掌心微烫,竟灼得她心慌起来。她转过身去,等他说话。
“我快死了。”池玄望着她道,语气平淡如昔。
这句话,让绛云失神。这件事,她虽已有觉察,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感受。她的心如被重压,叫她透不过气来。
绛云摇头,道:“你不会死的。”
池玄垂眸,道:“还记得那日幻火要杀卯符么?”
绛云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事来,略有些不解。
“那时我被他的煞气所伤,创及脏腑。方才大夫也说了,血证一病,若是内伤出血,便无药可医了。”池玄道。
“那个时候就……”绛云惊愕,“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早一点说出来,我就能想办法救你啊!”她满心焦急,拉起他的手,似是质问。
池玄看着她,道:“有些事qíng,我不希望你明白,所以不曾招惹你。”
“什么不让我明白?什么不招惹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绛云急了。
池玄却浅浅笑了,“从刚才开始,我的罡气就一直没有恢复……”
绛云这才发现,他的周身的确没有罡气环绕。一阵慌忙,她竟连这件事都没有察觉。
“有或没有,对你来说,可有区别?”池玄问道。
绛云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就够了……”他凝眸,笑道。
绛云听到这句话,竟是心头微颤。她思忖片刻,略带怯意道:“你说的话,我还是不太明白……”
池玄静静望着她,手上微微用力,拉低了她的身子。
绛云正满心不解,下一瞬,池玄却吻上了她的嘴唇。绛云全身都僵住了,那微烫的温度灼进了她心里,让她微微颤抖起来。不过是轻浅至极的碰触,却让她有了如同烈火烧身一般的感受。
池玄退开身子,沉声道,“你是真心在乎我也好,是因罡气沉迷也罢,于我都没有差别。最后一程,我要你在我身边。”
绛云的脸颊烧得绯红,心内片刻无法平静。她望着眼前的人,竟是半分也无法思考,更不知如何回答。
蓦然之间,她想起褚闰生也曾对她如此,而后,带着戏谑对她说,只要对池玄做相同的事,便会明白一切。如今,她隐隐有些懂了。明明是一样的事,却如此不同。她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悸动和狂躁,但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些感觉并非因罡气而起。只因她眼前的人,是池玄……
这时,小二叩门进来,道:“打扰二位。褚公子回来了,叫小的来请池公子去一趟。”
池玄点头,伸手去取chuáng沿那身破烂的衣服。
绛云回神,想起了池玄的伤势,不禁皱眉道:“有什么紧要的事,一定要去啊?”
小二满脸歉意,“小的也不清楚。不过,褚公子带回来一位伤重昏迷的年轻人,也不让大夫看诊,只让小的来请池公子。”
绛云满心不解,却也不多问了。待池玄换上衣服,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去了褚闰生的客房。
一进屋,绛云就看见桌上摆着一环金轮。她惊喜非常,出声唤道:“幻火!”不过,很快她便发现,轮身之上布满朱红符文,与昔日幻火金轮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时,褚闰生迎了上来,笑道:“绛云妹妹,小声点,别吵醒了病人。”
绛云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张惟……”池玄看清了躺在chuáng上的伤者,略有些惊讶。他离开绛云的搀扶,走到chuáng前,仔细诊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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